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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聚湫山。

    夕阳将坠,薄薄的日光似蒙了一层青烟,带了些暮色的岑寂,灰色的鹄鸟在天际拂羽而过,山中清清零零的一片萧索之色,纷乱的马蹄声单调而沉重地杂踏着,青黛色的孤峰映在残阳中,那一片血色,浓得欲滴,在苍然萧瑟的风中,无端端惹起一股莫名的心悸。

    残阳似血,正是逢魔时刻,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遥影然慢慢勒住了缰绳,望着远方的天际,微微眯起了那双淡然优雅的眼眸,沉沉的暮色下,浅浅的茶褐色染了一抹流金般的色泽,眼光流转间,浓丽的彤云在眼底凋零成了破碎的影。

    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间,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不过片刻便行到了跟前。

    为首一人猛地一勒缰绳,跨下的战马一惊,蹶了下前蹄,咴咴一声嘶鸣,在原地打了几个转,慢慢停了下来。

    遥影然闻声,转头看去,不由微愣了下,马上之人一身黑色劲装,腰悬佩剑,剑眉朗目,英气非常,赫然便是自己二哥遥沐匀,还未待他说话,便见一旁马车上的帘子轻动了下,一角浅淡的湖蓝丝绸似水般软软滑过了车座。

    “遥二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随紫流烟去了莲清别庄吗?那边可有墨卿的消息?”那人的声音带了几分急切,岑寂的暮色映在他身后,将他的容颜模糊成了一片淡影,浅浅的余辉落进那双碧湛幽邃的眸中,似夕阳下的荷塘,泛起粼粼的水光,一抹又一抹,却是难掩那几分涟漪般的幽思。

    遥沐匀一身风尘,神色间隐有几分不郁之色,闻言,如剑的眉猛然一皱,勒住缰绳的手蓦地拽紧了,颇有些恼恨地冷哼了记:“别提了,那莲清别庄已然是一堆废墟了。”

    “废墟……那么就是没找着了啊……”慕容卿和怔了下,素白削修的手拽紧了马车,过了半响,一言不发地慢慢放下了帘子,只余一缕长长的青丝不经意地淌了出来,水波丝光,幽幽落落,那般深邃寂寥的色泽,拂落间,缠绵了风。

    遥影然轻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抬眸望向遥沐匀,声音中少了几分平日的漫不经心:“二哥,你刚才那话怎讲?什么‘已然是一堆废墟’?那莲清别庄好歹也是南国幻雪宫在珞国布下的一颗精棋,怎么可能说弃就弃?就算是毁,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达成的?”

    “遥公子此话差矣,”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轻飘飘地散在了风中,一人提了下缰绳,胯下的骏马慢慢行到了跟前,暮色下,那人桃粉色的衣袍在风中拂起,又落下,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挑着,清浅的墨绿色泽在眼底似水荡漾,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一截束缚在手腕上锁链,妩媚细长的眼角满是讥讽的冷色,“能不能在一朝一夕间将幻雪宫精心布下的棋子拔出,那就得看那想要它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的本事有多大了……比如说……”那一丝微微挑起的尾音带着些许蛊惑的味道,慢慢悠悠飘进了耳中,冷冷淡淡的笑沁在眼中,凭地凉薄,却又妩媚,“……比如说晋国公大人为了某些见不得人的秘密派了你们的父亲……遥大将军去围剿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呢……”

    “你说什么?!”遥沐匀一听,不禁大怒,他早就看这一脸媚像的白弄衣不顺眼了,若不是碍着那也算得是紫墨卿那妖孽救回来的一条命,他早就一剑结果了他,此时被他那三分讥嘲七分刺的话激得心火一起,腰间长剑蓦地出鞘,剑尖一掠,直直指向那人,侧头瞪过去,沉冷的目光中隐隐带了几分凶狠,“白弄衣,不要给你脸不要脸,你嘴巴给老子放干净些!晋国公是何人,我父亲又是什么人,容得你这般言辞放肆!”

    遥影然皱了下眉,手一抬,稳稳挡开了遥沐匀的剑:“二哥!你冷静些!”

    侧头间,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眼那颜姿媚丽的男子,优雅清润的眸冷冷淡淡,却似有若无地染了几分疏离的寒色,他的声音舒曼而平缓,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和,但就这样慢慢吐出唇的话却凭地生了几分透骨的冷意:“白公子,虽然我们的确希望你能够帮着我们找到墨卿,但却不是非得有求于你,相反,却是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自己如今的景况了,凡事还是三思而行的好……”

    有时候,话不必说得太明,点到即可,若是太明了,反而失了应有的分量,这是遥影然一向的认知。

    果然,白弄衣闻言,媚丽的容颜倏然扭曲了下,桃花眼紧紧盯着遥影然已然转过去的背影,眼神颇有几分怨毒,慢慢地,竟是笑了,清清浅浅,细而媚的眼尾微微挑了半分:“好,好……”他慢悠悠地道着,却又恍惚觉得那话是他一字一顿咬着牙挤出来的。

    遥沐匀沉着脸,脸色异常难看,眼神阴霾地瞪着白弄衣,蓦地,马鞭一扬,狠狠抽了记马臀,一夹马肚,猛然提起缰绳,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遥影然微微抿起了唇,唇边扬着的依旧是那种极浅的柔和弧度,似笑着,但眉眼间却掩着股疏离又凉薄的气息,很多时候,那只是一种冷淡又不屑的表情而已。

    “白公子,你带着我们在这聚湫山中如此兜兜转转,是不是也该到头了?如今晋国公出了珞都,那人也该等不及了吧……”倏然一提缰绳,胯下的骏马嘶鸣了声,遥影然驱马慢慢踱到了山崖前。

    白弄衣心下一惊,蓦然抬首,不由扯紧了皓腕上锁住的铁链,眼波流转间,却是抿唇一笑,眼底滑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流光:“遥公子此话何意?”

    “何意?”遥影然低低笑了起来,随手拂开散落在眼前的几缕发丝,眼睫下遮掩着的一抹似怜悯又似轻蔑的神情,“你以为墨卿那时为何要救你呢?”

    白弄衣怔了好一会儿,慢慢抿紧唇,别开了目光,金中带红的余辉中,那抹比花瓣还嫣然的唇上渐渐泛了一丝白。

    “其实你是知道的,自始至终他救得就不是你,他想救的只有他的父亲……”遥影然慢慢转过了头,背逆的光影中,他的面容模糊成了一片深深浅浅的影,“这盘棋会如何落子,如何定局,想来你该是一清二楚的,而墨卿,想知道的也是这个……”

    白弄衣身后的影子被落日拉得斜斜长长的,微微一颤,在风中扯得支离破碎,咬了咬唇,慢慢地,嫣然的唇边却是浮起了一抹笑,妩媚中渗着些冰冷的味道:“知道了又如何呢,棋已定局,难道还想反手吗?”

    举目四望,群山苍茫,暮色四合间,残阳的余辉映得那双茶褐色的眸子缓缓眯了起来,青丝凌乱地飞舞起来。一道道的黑色滑过眼底,崖上的风也似带了某种苍茫的味道冷冽地吹着,吹得衣衫猎猎作响,吹得那唇角的笑都冷了起来。

    “棋是不是定居了,那就要看最后一子是由谁来落了……”

    日头愈发西沉了,枯枝斜出悬崖,颤巍巍地摇在风中,嶙峋若枯骨,摇得眼底的一点余辉都扭曲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原本空寂无声的山间出现了无数轻装便甲的士兵,金戈碰撞的声响铮然尖锐,刀光寒影掠过将士身上的铠甲,冷冷得将残阳下的最后一抹光都收敛了去。

    洞相套,洞相叠,长长的石洞似没有尽头,渐渐地,渐渐地,石洞内的景象慢慢变了,似是月沉日出,一抹浅光穿透模糊的黑暗,在石洞内辉映出七彩流光,岩壁蜿蜒,碧流潺潺,石柱翼然,盘结而生,洁笋委地,拔地而起,碧流绕着嶙峋怪石,大片大片的石幔似帘而落,流光溢彩,宛然神府鬼洞。

    “这里是……”墨卿抬头望着这幽邃曲折的天然溶洞,七彩流光在那水墨嫣然的凤眸中婉转生波,幽幽一转,潋滟光华自那抹底色上流泻而下。

    “……似乎是剑门,”落千寒沉吟了下,清滟的眸微微生了几分暗色,“没想到昊月竟让人将瀛煌台的秘道通到了聚湫山……”

    似还欲说什么,却倏然轻颦起长眉,眼中似有隐忍的痛色一闪而过,苍红色的唇慢慢抿了起来,抿成了淡淡的灰,袖下的手蓦地拽紧,微微颤抖着,指甲掐进手心,有些疼,却根本掩不去身体深处那渐渐蠢动的痛楚,一根一根的经脉似在慢慢抽紧,绞断,胸口猛地痉挛了下,手蓦地捂住了唇。

    “剑门……”墨卿兀自喃喃着,竟是没有发觉落千寒的异样,眼眸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只见那碧流苍茫,怪石嶙峋,七彩流光绚丽如画,倏然间,眼中忽有利光轻闪。看这石洞的景况,钟石如剑,石幔林立,必是地下水长期溶蚀形成的石灰岩溶洞,这般的地质最是脆弱,一旦崩塌,整个地面定是迅速沉陷,到时不要说逃出生天,恐怕留得全尸也是难。

    “寒,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墨卿蹙了眉忽道。

    落千寒站在那里,突然俯下了身,急促地喘起来,脸色苍白若灰,隐忍得深了,“哇”地一下吐出了口血,墨卿回眸,忽地怔了下,只见落千寒捂着唇,手指间的鲜血顺着那雪白的皓腕浸没进了衣袖,梨白的流云袖染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红梅,艳极,媚极,却也是绝望至极。

    “寒!”墨卿似才反应过来,一声惊痛交加的叫喊,忙不迭地扶住他,手捂上落千寒的唇,温热的液体顺着手指滴滴答答地淌落,浓稠的沾在手上,殷红的血似诡异的图腾般大片大片地蔓延开,浓艳得几乎要灼伤了自己的眼睛,唇动着,颤着,却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寒,怎么了?你怎么了?”

    落千寒长剑撑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额上的冷汗湿了青丝,微微抬起头,眼睫似湿了翅膀的蝶在风中无力地颤着,抿着青灰的唇笑着,那一抹血色的嫣然抹在唇角,却是凋零的颜色,清滟的眸中是苍白的碎影,幽幽晃着。

    心狠狠揪了起来,似在不觉中突然撕开了一道淋漓的痛,看着那人,却是恼了,蓦地一声喑哑地嘶吼起来:“落千寒,你他妈倒是说话啊!”

    似愣了下,深深看了眼墨卿,落千寒慢慢挺直了腰,抬手抹去唇角上的血,苍红色的唇抿成了莲的灰,却是倔强而矜然的弧度:“我没事。”

    推开了墨卿,一言不发地向外行去,石幔上流泻而下的华彩笼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一个长长斜斜的影子,有种恍惚飘忽的单薄。

    墨卿身子微微僵硬了下,看着那倏然单薄成影的人,蓦地拽紧了手心,手指上残留的还是那温热而黏腻的鲜血,喉咙间似也生了锈,腥涩的难受。

    有些忐忑……有些茫然……

    隐隐觉得……觉得……有什么重要……非常重要的事……在不经意间被他忽略了去……

    再想时,却是再寻不着痕迹了……

    背脊上倏然有一层层的冷汗冒了出来,湿透了内里的雪绫,然后又冷得手脚发颤,心中似有刀在绞着,疼了,痛了,剜心碎骨般地煎熬着……却是无从说起……

    思绪凌乱,心中却还甚是清明,明白此时不是该胡思乱想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猛然一咬牙,眸中利光轻闪,一把扯起身形有些虚晃的落千寒。

    “出去再说。”墨卿沉然一声,纵身跃起,腾挪飞跃向前奔去。

    却在此际,石洞倏然猛地一震,氤氲盘结的石柱纷纷摇晃起来,洞顶的钟乳石似悬空的利剑般突然冷森森地直落而下,大片大片的石幔倾覆而来,轰然砸落。

    红衣如云,疾行腾挪间,流畅似舞,丝缕薄薄的天光倏然自不远处的石缝间漏了进来,那黑暗中的一抹模糊的亮色,恍然间,竟似比黎明曙光还要耀眼几分。

    墨卿阴郁的眉目间轻轻掠起一道清辉似的亮泽,手腕一翻,刚欲出掌震开那块青苔斑驳、阻在洞口的嶙峋巨石,却在一瞬间,身体硬生生地僵在了那里,手指屈起,又张开,慢慢地,慢慢地,死死捏了起来,用力得近乎要把骨头都生生捏碎在手心。

    阴鸷的声音带着一丝丝轻柔的笑散了开来,湿冷的味道宛如深藏不露的毒蛇般慢慢自阴冷的洞穴一点一点游滑了出来,吐出恶毒的信子幽幽侵蚀进了人心,蚀骨的冷。

    “晋国公大人,你可看好了,这里可确确实实是最后一道出口了,若是连此处都毁了,那你疼爱的九公子可就真的……哈哈哈……升天无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偶的脚扭伤了,疼啊~~~疼啊~~疼啊~~~

    这部分还有最后一章,不好意思了,偶现在就加快速度~~~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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