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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八章 齐敏当家

    !!!!小蓝一般的时候都是后后院的偏院里,那里是几个管家或管事的婆娘女眷住的地方。小蓝为人很是低调,虽然管着丫环的名册以及存银的帐目,但是却很少到齐府后院里来,只是在每个月发例钱时,才过来登记造册。

    小荭听了齐敏的吩咐,很快到了后院把小蓝找了过来。小蓝见过了齐敏,齐敏对她道:“你嫁给朱帐房有几年了?”

    小蓝道:“已经七年了。”

    齐敏道:“我爹现在也不在啦,我娘精神也不好,你这几年来做得也算是尽心尽力,我也不是疑你什么,只是这几个月我娘都已经没有看过帐册啦,我想问问最近咱府里的支出如何?那些下人有没有总来你这里求着套取现银的?”

    虽然说下人回家时支取的都是纸钞,但总有有想着法子套些现银藏着,宁愿用与官方汇率略低的比率地套现——拿现钞去银行自行兑换是个很麻烦的事,需要由里长证明家里的现银数量。于是这样一来,小蓝和她丈夫就也会有些进项,只是到了每个月的月末时,小蓝都会去银行以齐家的名义再作汇兑,把帐目作平。

    而禁银令对于齐长春这样的人家一般并不构成太大的麻烦,因为里长通常会卖个面子,而衙门的人也不会真的就银行递交的举人家里的每月兑银数目,每个月都来细查举人府里的存银数。

    更何况相比起其他几家举人或进士之类的人家,齐家实在还算是收敛的,其余几家暗中私藏的现银不知要多出多少,而小蓝也很知趣,每个月所从中赚取的那二三两银子,也不会惹人注目,文氏和齐长春等人也都对她睁一眼闭一眼——小蓝是个懂事且忠心的人,让她多得几两银子,也算是抬举她。

    也正因为此,小蓝一听齐敏的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便道:“这段日子府里出了事,用度也多些,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平日里受夫人小姐的照顾,也知道府里的难处,断不敢有什么逾了矩的。不过这些事情我本就是做不来的,夫人也是抬举我相信我,才让我管了这帐,我是早已经力不能胜任的了。如今小姐便接了这差事去,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齐敏笑道:“你别会错了意,我只是怕府里有人趁着这阵子我家里忙乱,你又是个面善心慈的,有什么事怕我娘又生气着急的,也不好去回她,所以才想问问你。你这差事是我娘定的,我又不当家,怎么好来插嘴。”

    小蓝笑道:“小姐说哪里话,这府里谁不知道小姐聪明能干的,夫人前些日子就已经把府里的事务都交给了小姐,哪有反信我这个外人的道理,我正巧有了身子,等闲也管不得这许多事,正想去回了夫人,却正好有小姐来接手,我欢喜还来不及。这正是小姐疼我呢!”

    小蓝如今也知道齐敏和齐宝是一对,她平日里就得文氏欢心的,如今齐长春临去前握着两个人的手的事,也早都传遍了府里上下,她也知道这府里当家的,迟早也是齐敏,再加上这段时间齐家的变故,以及文氏身体不佳的事,所心当即就把自己的事让了出来。

    齐敏听了道:“怎么?你又有了孕了?”

    小蓝掩嘴笑道:“是呀,前两胎都是女儿,这一次希望是个儿子,也好为我夫君留下一条血脉。”

    齐敏也笑道:“那也好,你仔细了身子,我让琉璃陪你回去。”

    小蓝道:“也才两三个月呢,不劳烦小姐屋里的妹妹了,我便自去就是。”

    齐敏本来倒是真的怕小蓝别摔一跤什么的,那自己岂不内疚。但听小蓝这话,也就算了——若坚持要派琉璃陪着她,小蓝说不定要以为自己是派人监视她,催着她去办交割呢。

    于是便道:“那你自己小心着。”

    小蓝应了一声而去,过了小半个时辰,琼琚过来唤齐敏去文氏那里,齐敏便跟着去了。到了那边,小蓝却不在,倒是见到小蓝所掌管的名册和帐本放在桌上——想来是小蓝先回了文氏,然后文氏差人陪着小蓝回去,把她那里的帐簿拿来了。

    文氏见到齐敏来了,便道:“小蓝刚才来回我,说她又有了孕,没精神打理这本册子和帐簿了,我如今也是精神差了,你先替我管管好了,这府里的一应事务,打明儿起就都由你来做主,没什么要紧的就不必来回我了。”

    齐敏先是应了一声,又道:“娘这些天也着实累了,便让我来替娘您分担一些吧,待娘好了,这里的事还得要您来主持呢。”

    文氏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这些天总是精神恍惚,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必多说了。”

    齐敏道:“娘,爹已经去了,咱们都难过的,但是您要保重身体啊,不然我们可怎么办?!”

    文氏点了点头:“我明白,我这两天是有点累了,且容我歇歇吧。”

    说着让珙瑆拿出一串钥匙来,递给齐敏道:“这是库房的钥匙,现银的钱钞,还有些别的东西,都在里面,你若有个急用,也不必来回我,就且先用着吧。”

    齐敏接了过来,笑道:“真若遇见什么事,我年纪轻,又能懂得什么了,少不得还要来请教娘的。”

    文氏笑笑:“你那时在偏院接待那些女眷时,我就觉得你已经很不错了,更不用说这些天来你早已经在帮着操持这个家了。”

    二人说了一阵,外面琼琚过来,说道:“回夫人,外面钟子荣托人传进话来,说是今年咱地里的收成不大好,冬麦只收了往年的八成,那打麸皮的价钱却比往年的价要高出一成半,来问夫人是不是要再等一等。”

    文氏张了张嘴,欲要说话,却看了一眼齐敏,对琼琚道:“我这几天也乏了,以后有事,让前面的人都找小荭,回了敏儿就是了。”

    齐敏笑了一下,对琼琚道:“平时那些麸皮是怎么处置的?”

    琼琚道:“这我不知,反正咱家里做的面粉一年也不过那些,麸皮都是咱自家的杂粮铺子自己请人打了去的,多半不是喂养鸡喂猪,便是沤肥了吧。”

    齐敏笑道:“你知道的也蛮清楚,你家是务农的么?”

    琼琚道:“是啊,我家是北边二十里外的洪浦村的。”

    小茪一直在一边伺候文氏喝茶吃点心,听到齐敏问琼琚,便笑道:“我也是那里的呢!”

    齐敏笑笑——齐家多从附近人家典的女孩子里买来做丫环,同乡自然会多些。

    不过正好自己想做些事情,现在想要的东西居然也齐了,难道这就是天意?

    于是便道:“别家打麸皮的价钱如何?”

    文氏在一旁道:“这都是差不多的,纵差个一星半点,也多有偷奸耍滑偷了米去的。那钟子荣是咱们在西门里杂粮铺的掌柜,也算是个老实人。今年怎么连这个也涨价钱了?”

    齐敏道:“想是这次圣旨的原因吧。”

    前次五月的对旨,主要的意思是扩大募兵的广度和力度,说是要组织一次远航,要比前几年的都远。

    历史上的郑和下西洋,前四次分别发生在1405、1407、1409、1412这四年,每次都只出航一年多,最远到达波斯和印尼。但是这个建文帝显然并不觉得这些地方有什么好探索的,他所派出的船队,第一次是建文五年,也就是1403年,这一次在海上就飘了四年,把南印度和斯里兰卡、印尼等地方都纳入了海外贸易的范围;第二次是1407年末,又飘了两年多,到达了波斯;然后第三次从1410年初出航,直到今年正月才返回广州港——这一次把澳大利亚找到了。

    估计这一次大肆招募士兵和水手,是要去大力开发澳大利亚了吧,那些地方的土著肯定不是明朝士兵的对手,只希望建文帝别像英国人那样大开杀戒就好了。

    这样下去,只怕去美洲也是一定的吧!

    不过每次出航前,朝廷都要大肆采买粮食以供补给,如同打仗一般,造成粮价上涨。今年又逢着收成不好,盱眙作为京师一周边的地区,粮价自然更高,用面粉做干粮做口粮的也更多,那打麸皮的人自然也会相应地抬高价钱了。

    文氏也知道这次圣旨,所以也点了点头,道:“收成不好,却还有这些事。”

    齐敏点了点头,对琼琚道:“咱们自己家里有人会这个么?找几个伙计小厮,去学这门手艺,咱们自己来臼,何必去求人。”

    琼琚道:“想是那些伙计想涨工钱吧,故此来探口风的。”

    齐敏随即道:“咱家里如今不比往日,涨工钱是不行,不过等到了年底,若是做得好的,可以多封一个红包。待过得几日,到了个月,或者把月例银子降一点,或者辞去一些仆人丫环什么的,也好节俭一些。”

    文氏点了点头:“也好,就从我这边减起。”

    齐敏笑道:“娘身上有病,怎么好缺了人照应。宝儿现在住在县学里,升儿白天也大都在县学里,芸儿也是个娴静的,我年纪也大了,很多事也能自己做了,都不需要这些人来服侍我们。”

    文氏点了点头:“那就随你吧!”眼中对齐敏也流露出赞赏之意。

    齐敏虽见文氏有赞赏的神情,但仍然无精打采,似是有些疲倦,便也起身告辞了。回到房里,把小蓝的帐本看了看——古代的帐虽然不是借贷法,但是看起来倒也直观,像齐敏这种没有学过会计的人,还是这种帐本比较看得懂。

    小荭见齐敏年纪这么小就当了家,忙上来一阵奉承,齐敏却笑道:“你先别奉承我,奉承我也没用。咱家现在不比以往啦,下个月就要裁减下边的人手了。你们这些大丫环是第一个要走的。”

    小荭笑道:“我反正也是要走的了,幸好我只告诉了珙瑆,旁人也不知道的。姐姐正好可以拿我先开刀,看谁敢不服姐姐。”

    齐敏笑道:“就怕珙瑆早把你和杨贺的事传遍了。”

    小荭道:“不会的,她知道轻重,不会去乱说的。”

    齐敏也知道珙瑆不是个乱说嘴的人,要不然文氏当初也不会把她给送到这边来服侍自己——文氏是知道齐敏的脾气禀性的,乱嚼舌头的人,齐敏是最不喜欢的,所以绝不会送过来。

    第二天齐敏当家的事就已经传遍了齐府上下,不过这也没有引起多少惊奇——一来是齐敏之前已经帮着文氏打理过家务,她的聪明能干有目共睹,二来她和齐宝的事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由大小姐变成大少奶奶,对这些下人来说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也正因为如此,齐敏提出要削减各处的人手时,也没人敢有什么抱怨——而且齐府没有要她们的赎身钱,虽然说是把他们赶了出去,但也发了每个人半个月的月例银子,而且是现银。

    这样一来,二等的丫环只剩下文氏身边的珙瑆和琼琚两个人,琉璃和琳琅补了小荭和小兰的缺,小茱小苍和小茪的年纪还小,仍然留了下来,原来服侍齐芸和齐升的二等丫环琏琪和珏环,还有小蓝、小黄小菉等人,一律辞退,只留了一个文氏本来新买了来补去了齐敏身边的珙瑆的缺的珊瑚(后来改作服侍齐长春了),让她在二门外只管打扫客房和偏厅。

    这样一来,除了小茱小苍和小茪三个人仍然是一个月八钱银子,新升上来的几个一等丫环,只支七钱银子,外面的管家也是这样,除了管家刘恭和管帐的朱先生,二等管事的一律辞退,另选了几个忠厚老实又年轻的上来。

    齐宝这天回来后,见到齐敏这样的改革手段,也是笑道:“你这样一来,这些人家里都要哭死了。”

    齐敏道:“咱家又不是历代富贵的,没那么多家生子家生女的,这些人都没有入奴籍,只是暂时典了身来作奴仆罢了,赶了出去,又是一个清白人家,有什么不好。留下来的都是有奴籍在身的,我可没有断了他们的生路。”

    齐宝道:“你总是这样心软呢!”

    齐敏道:“你身边可是连粗使丫环都没有的,就一个琳琅,幸好你不常回来,不然只好让珊瑚过去帮忙了。”

    齐宝笑道:“最好找个男仆来,免得你又吃醋!”

    齐敏“呸”了一口,不去理他。

    这时琉璃进来道:“姐姐,前面珊瑚姐姐来问,有一笔十七两银子的借款可能收不回来了,问姐姐应该怎么办?”

    齐敏道:“这是谁放出去的款子?谁放出去的找谁要,借据呢?借据上有担保没有?有担保就找他,没有就找放款的人。”

    琉璃道:“珊瑚姐姐说了,是小菉姐姐经手的,可能是老爷放的贷,是两年前借的,当时借了十二两,六两现银六两钞,说好还的时候是八两银七两钞。但是那家人做买卖赔了,老婆女儿都卖了,自己也不知逃哪儿去了,家里的东西都变卖净了。”

    齐敏道:“什么时候的事?”

    琉璃道:“听说前两天还有人去他家里抢东西抵债,还见着了他,把他打了一顿。”

    齐敏哼了一声道:“没钱还我们,倒知道卖老婆女儿,没出息的男人!那个男人年纪多大?要是不老,去附近的募兵处看看,八成逃去当兵了!”

    琉璃道:“老是不老,才三十多岁。不过若找到了他,怎么办?”

    齐敏道:“当了兵就得有饷,朝廷对新兵都是先发一个月饷的,有多少拿多少,反正在军营里也饿不死他。”

    琉璃道:“那要找前门的小厮去么?”

    齐敏道:“讨债是前门新管事的游得水后,我不管这些。等他找不到人讨不回来,再来回我。”

    琉璃听了,应了一声就去门外回珊瑚去了。

    齐宝在一边道:“你怎么知道他去当兵了?”

    齐敏道:“他连老婆孩子都卖了,难道还会有勇气再去作生意么?他能逃到哪里去?家里的东西都被人拿完了,也只有去当兵躲债了。”

    齐宝笑道:“你不怕算错?”

    齐敏道:“那也没办法,反正人也逃了,十七两银子数目也不小,追不回来也挺可惜的。”

    二人正在说,琉璃又返回来道:“二门前的小厮苏洋来回,说是赵五家的老娘病了,他要告假,来问姐姐讨些二两现银回去。”

    齐敏道:“往先小蓝那里被他们弄惯了,今儿这个事也来兑现银,明儿那个人也来兑银子,成什么话!给他一贯宝钞,让他回家!另外派人跟着,若他娘没事,就把他卖去别处,齐府里养不得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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