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记

    !!!!嘉昱最近日子过得很是落寞，虽然在外人眼中看来，自己身遭的一切好象都没有变，但是自己却知道它变了。母后不见了！当然，这个消息在开始时是没有人告诉自己的，是自己一天一天的发现那个-母后-其实并不是真的母后。先开始时还以为是母后因为父皇伤了她的心私自离宫了，或者遭人暗害了怎样，吓得赶紧和七姨商量。却被七姨告知，母后并没有出事，她只是有事到宫外去做了。母后总是有很多很多的正经事要做的，多到没有空理父皇，更没有空理自己。对于这种-寂寞-嘉昱心中不敢说是没有怨意的，可是能怎么办呢？母后的理想是那样伟大，眼界宽阔得让自己连看看都那样羡慕。在母后面前，自己本来就象一只什么都干不了的金丝雀了，隔着金笼遥望着母后那只在蓝天中翱翔的雄鹰，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当然，自己并不是气馁的人，自己会努力学习争取有一天也可以飞上那样的高空，去追寻母后的身影。只是，那一天还要多久啊？自己真的很想母后。就算她在时，亦不常理会自己，可是只要可以天天看到她神彩焕发的模样，也是一种安慰，一种非常非常窝心的安慰。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只留下这个奢华依旧但却毫无味道的碧波宫。没了母后的碧波宫，似乎和别的宫殿并没有什么区别呢？整个后宫，处处都很美，但却也处处都很凄静。"陛下，陛下？"今日难得事务较少，批阅完奏折后的君帝从前庭回转后园，一路上小礼子细心服侍，指点着后花园中四月时分已然缤纷绚丽的景致，盼得君王可展眉一笑。但是成效似乎并不卓著，君帝偶尔的一笑亦是电光雾露般的，一瞬即逝。甚至走着走着，在太液池边时，却突然著足不前了。轻唤几下，不见动静，仔细观瞧后才发现，小太子居然一个人独然然的坐在池中一座凉亭之内，当然，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两名小太监和侍婢。但是，怎么说呢？小礼子突然发现，小太子脸上的神情居然和君帝是那样的神似优雅却落寞。"嘉昱！""父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相见，嘉昱赶紧是坐石凳上起身给父皇行礼，礼毕之后才是恭恭敬敬的以父皇之手势，坐在下首停然听训。小礼子知晓君帝的性情，见情况如此便赶紧是派人端来了果蔬茶点，然后便是将左右之人都避退到了二十步之外了，好让这对父子可以静心谈话。"你好象不太高兴！"没有什么好词开头，叶诚嘉选了一个最烂的开口词。嘉昱年纪还小，不太懂得哪样的迂回互动方式，他只知道："儿臣只是太想母后了。"说完，原本强装的小脸变得好象突然有几分松懈，红潋潋的小嘴微撅的模样，似怨似嗔，竟然象极了那个女子的神情。虽然她似乎真的极少展现这样的神韵，但是不不…………彤霞很多时候有这样的表情的，尤其是她初入宫的时分。只是，不知为何？叶诚嘉突然对那个时候的彤霞，印象开始变得模糊了。他只记得在佟霞的身上，他极少看到这样娇媚的神情，偶尔一次半次的假戏虚凰，都让人觉得分外的心暖怜惜。"父皇、父皇…………您不想母后吗？"两声催促唤回了叶诚嘉的思绪。对于眼前这个已然四岁有余的儿子，叶诚嘉无疑是骄傲的。他真的很是聪慧呢，三岁开始习文断字，如今短短一载有余的时光，已然可以将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全部背颂如流，而且字字在心了。听紫霞说，上个月她已然开始教小太子读诗经了，当然还另附有春蕾小学新编的课本。四岁大的孩子学七岁孩子的课程，他却丝毫不以为累。进步神速，聪慧机灵的孩子，处处都显现着佟霞的影响，纵使佟霞对他并不热情，可他却那样依恋着他的母后。若是哪一天，佟霞一去不再复返，那么嘉昱该有多么的伤心啊？"你可好久没到我这里来了！"陆华浓今日原本是在沉逸公主那边打发日子的，却听人回报说茶室之中串铃响动，便急急的转了回来。知道是叶诚嘉来访，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却不料这个男人给自己摆的并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脸色，而是一张神思恍惚的苦瓜脸。气质颓然的躺在摇椅之中，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上众仙起舞的画象，象是看到了什么可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你不会是跑我这里来发呆的吧？我记得你最近的计划不少啊！"半天不见叶诚嘉说话后，陆华浓开始了她刁婆子的嘴角。不是自己落井下石，实在是这个叶诚嘉最近真的很忙嘛。一点一点的被-贺氏-征服，迷沉于她的每一句话，无言不从，大加封赏贺氏亲族，凡举贺氏关注的事件一律加紧处理，她举荐的人才更是个个重用。先开始，因贺氏曾经的龚，朝臣后妃们对此还没有太大的反应。可是架不住日子长了，贺氏选用的那些人当中，是有些很不错，但也有一些一朝得意后难免做出一些差池之事，言行不典得罪了很多的亲贵族聊，尤其是她的父亲，简直就是变本加厉，四处横行作祸不说，还游说周结朝臣，找机会处处攻击其它后妃的家族。如此一来，惹得渐渐天怒人怨了。后宫朝政再度混成一团烂泥，勾心斗角、你死我活。这年才过了不足四个月，后宫之中便有两名后妃暴毙，前朝之上更有三四位后妃亲族被流放。乱成一堆的好戏，每天都可以带给自己和沉逸不少的笑谈。这样的混水之中，叶诚嘉该是很忙很忙的，怎么今儿有空跑这里发闲呆来了？陆华浓心里很清楚原因，但却装作不知的故意往起挑火。叶诚嘉太了解这个陆华浓了，知晓她一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就铁定不怀好意的想刺激自己。若在以前，自己有的是心情和她玩耍一阵，可如今是越来越没兴致了。自己眼下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你、有没有可以让孩子也断情的良药？"黄昏时分与嘉昱在亭中的相会，自己并没有回答他那样的问题。沉默的回答似乎给了那孩子很是不好的预想，悬然若泣的模样看得叶诚嘉实在是心疼。可是这要自己如何处理呢？告诉他，那原本根本就不是他的母后？那又如何？佟霞已然彻底征服了嘉昱的心，在他眼里，那就是她伟大的母后。那个孩子把佟霞当作神一样的崇拜着，让他知道真相，岂不是太残忍了？可是不说明白的话，当十年期满，佟霞回到她本该呆的时空之后，嘉昱会有多么失望？自己从未告诉过他，佟霞离宫的消息。可他仍然敏锐的感觉到了碧波宫中修身养性的女人并不是他的母后。那一天，那一天当彤霞归来后，他难道会分不出她们之间的区别？她们的性格太不一样了，嘉昱绝对分辩得出来。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呢？一时间，脑乱纷纷，唯一的想法便是来到陆华浓这里，问她，是不是有那样一种药，让孩子可以不那样爱他的母亲！问题太可笑了！可笑得根本不用陆华浓回答，叶诚嘉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痴心妄想的。是啊！怎么可能会有那样一种药？孩子对母亲的爱是无法抹灭的，诚如自己对母妃的思慕。那种感情不是越来越淡，只会因世情的无情而变得越来越渴望拥有。一场原本万无一失的闹剧里，却意外漏算了一颗稚幼无辜的心灵。我的嘉昱啊！"叫嘉昱吧。昱、太阳光芒万丈的意思。"他不是说这个孩子会将他的思想和事业光大发扬吗？那么就让他将来的恩泽可以象太阳一样照耀整个大地吧。一瞬间，叶诚嘉突然想起了当初给孩子起名字时，佟霞所说的话。那时候，她产生虚弱，为演戏也好为身体也罢，半偎在自己怀中，设想着那样的名字与前景。那个时刻，那个名字出口时，仿佛真的有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在叶诚嘉的眼中心中升腾而起。拥着她，看着那轮红日照耀大地的感觉，想起来都令人心魂激荡得无法控制。可谁想得到，有朝一日，这轮令自己骄傲的红日，竟会遭到这样的打击？自己到底该怎么和嘉昱说？"告诉他真相，这是唯一的途径！"理智的回答，听起来很是有些冷酷。叶诚嘉想也不想的就是回驳道："可你要我怎么说呢？他那样爱着他的母后，他怎么接受得了？"毕竟，他才只有四岁多一点而已，还是个孩子，自己唯一的孩子。慌乱、软弱的神情，实在不应该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模样。气极的陆华浓不由得叫将起来："你忘了你曾经时候的模样吗？你母妃被毒死时你的软弱与慌乱了吗？你当时做了什么？象个懦夫一样的逃进明家，偎进明彤霞的怀里，当个避世的傻瓜。"装得心智受了刺激，装得病入膏荒，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只记得那个甜美温柔的小女孩！从来不曾想到，有一天陆华浓会对自己提起那样的事。母妃的死，一直是叶诚嘉心头的一根暗刺，时间也许过去了很多，但没有药方解决的它却根本不曾随时间流逝，反而是越来越深的埋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动便是锥心的疼痛。"当时我能怎么办？让我反抗父皇吗？你不知道他的脾气吗？他不是没有杀过他的孩子。那些被他一脚一脚踢得流产掉的宫女的骨肉，不是他的孩子吗？他舍得杀掉一切。我算什么，我不过是他正妃的孩子而已，仅此而已。"既不是他所爱女人的孩子，更不是他所疼的骨肉。自己只是他最正统的继承人，毫不特别。只有在彤霞的眼中，自己才是天地和唯一，她的唯一。所以自己付出了一切，珍爱的一切全部给了她。可换来的是什么？一个让自己根本无法解决的困局。自己失望伤心，哪怕是最后远别的思念都不要紧，自己已然有足够的心防可以保护自己、掩藏一切。可嘉昱呢？自己不舍得他受到任何的伤害。那样纯真的眼神里，不该掺进残酷。就象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一切一样！这个男人居然哭了！有多少年，他不曾在这里哭过了？或许，自己刚才说的真的太过分了吧？只是："诚嘉，那不是狠心。现在说明一切，对于嘉昱来说是最好的方法。如果不说明白，到了那个时候突然的转变会让他产生更多的联想，终生的不说明只会让这个孩子把事情想到更残忍的层面上去。"尤其是在长大后，知晓了皇室的无情和可怕，一个原本淡淡的影子会变成附骨的恶梦，到时候就真的一切都晚了。"告诉他，告诉他所崇拜的那个母后，其实只是一个阿姨。一个聪慧、善良、有责任心，并且有极其伟大爱心的阿姨。告诉他那个阿姨为什么不爱理他？解决掉他心中此刻暗藏的委屈，让他明白阿姨不理他，不是因为不爱他，而是因为将来的分别时刻，阿姨不忍心让他受到伤害。"纵使陆华浓只见过小太子几次，也知晓那个孩子心中的症结。渴爱的眼神，是没得掩藏的。没法掩藏的年纪，不仅仅在于那个童稚的年代，更在于此时这个已然被-亲情-扯乱了心思的男人。怔忡的背景逐渐远去，深色的夜幕渐渐降临。今夜的天空仍然很美，暗蔚的天空中，有月有星有淡淡飘过的几朵浅云。微微袭来的风中夹杂着茶室外荷塘中的缕缕清香。清心怡人的景、香之下，却没有轻松愉悦的心情。"看到你酿成的后果了吧？"一个淡淡的身影仍然藏身在屏风之后，话语轻柔中却带了不可置疑的申斥。就知道他会来讽刺自己！只不过："我无悔！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我让天下之民因为佟霞的出现，而变得生活日渐富足，精神日渐丰盈；我让这个世界通过那样的一个-钱眼-看到了什么叫公平和公正；我无悔，我相信他也不会后悔。"理由是不错的，只是："他会伤心的。你看到今天的他了，说是为儿子担忧，可他的眼神你不了解吗？他也会担忧着那一天。"那个离别的一天，永远离别的一天。他之所以忍住，是因为他年纪大了，懂得隐忍，懂得将那个女人放得远远的，以时间和空间来减轻思念和他根本控制不住的，一天比一天更加深刻的欣赏。但那并不代表他不伤心！"他为这个国家已然付出了太多！"从理想到清白的双手、从子嗣及至最终的爱情。他舍弃了这么多，为的只不过是天下的太平，他母后的梦想。他失去了那么多，要的不过同几分安慰，精神上的安慰。可是，陆华浓却偏偏把那本可分得清清楚楚的界河，混淆成一窝谁也解不清的浓汤陈帐。好大的怨气啊！活象是某个深闺的怨妇。也不想想，在我面前，你有资格在那边大发感情的感叹吗？以前，陆华浓会借机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可现在，起码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自己没有任何辩驳和反击的情绪。自己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我决意成为神侍的那一天，知晓了一句话。"一句彻底改变了自己初衷与想法的话。"月、有阴晴圆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