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 朱门纪事

2.为何

    出身良好的贺蓝一直被认为是快乐的没有忧虑的,她活在很多人的仰望里,而在不需要仰望她的人眼中,她又是最值得羡慕的。她似乎从小就一直活得自由自在,爱玩什么玩什么、学什么学生么、爱穿什么穿什么,贺军长近四十才得了这么个女儿,那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捧在掌心儿里长大的。

    好在贺蓝也争气,不但没被惯出脾气来,反而成绩优异,可说得上是才貌双全。毕业以后工作不久就和盛禹南结为连理,虽然贺老不太满意这门亲事,但是女儿喜欢他也没话说,后来两人一直过得浓情蜜意恩爱无比,贺老的那点儿不满意就全跑没了,只要能让他女儿过好、活开心那比什么都强,更何况还有盛景天这么一揪人心的小外孙,那还有什么可求的。

    所以,贺蓝的人生一直被和圆满、美好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的!

    同样是旁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所以盛禹南一直能理解贺蓝的痛苦,每一种痛苦得来都很微小,但这些最终会滚成雪球,然后越滚越大。只是他到现在终于开始不理解了,当他的雪球已经消失不见的时候,贺蓝心中的雪球却越滚越大,直到现在把她自己都压垮了。

    就在盛禹南想着从前与现在时,忽然眼角一瞥,看到天天在沙发上睡着了,连忙起身去盖了毯子,然后把书拿开放好了。轻轻拍了拍熟睡中的儿子,盛禹南笑了笑:“会好的。”

    等盛禹南再折返来时,猛然间就掉进了一双深幽幽的眼睛里,原来是贺蓝醒过来了,盛禹南面色一喜道:“蓝蓝,你醒了。”

    蓝蓝?这不是她的名字,被人称做蓝蓝她猛然间就懵了,再看那叫她的男人,她还记得是下午看过的电视里提到过的盛禹南,感谢她的好记性,只迷糊中匆匆看过一眼就记住了他的名字。

    脑子里好像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断,但她确定那些片断都是和她无关的记忆,她应该叫贺意晚而不叫贺蓝。那些记忆的碎片里有关于盛禹南的,噢,还有个孩子叫盛景天,他们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儿子。

    丈夫、儿子,这两个词让贺意晚久久地闹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了,蓝蓝,还有哪儿不舒服?”一直不见贺蓝回话,盛禹南以为她还有哪里不适,所以出言问道。

    “禹南……”这两个字很自然而然地从她嘴里出来,但是她心里紧后脑勺就跟着发凉,这不是她的声音,而且她一直圆滚滚的。刚才她一惊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身体,那匀称修长的腰身让她清楚得明白这不是自己,绝对不是。

    见贺蓝终于说话了,盛禹南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把贺蓝带进了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说道:“蓝蓝,我以后多抽时间陪你,别再多想那些不开心的事行吗?过段时间我就送你和天天去平江,还是你更愿意回大院里去住一段时间,那里更清静一些。”

    被脑子里的记忆片断和盛禹南的话绕得有些晕头转向了,贺意晚决定暂时遵从这似梦非梦的场景,贺蓝就贺蓝吧,醒来了她还是贺意晚:“不用了,来回奔波也累。”

    “妈妈……”盛景天被吵醒了,揉着眼睛一看贺蓝醒了,叫着喊着就扑进到床上,钻进了盛禹南和贺蓝中间。

    十分顺手地拍了拍天天,贺蓝开始串着脑子里的记忆,一串完就发现这简直就是自己曾经构想过的美好生活,甚至比自己构想的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她于是愈发觉得这是一场梦了,可是她却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梦,这不是太荒唐了吗!

    出院也是父子俩一块儿来接的,一路上亲亲昵昵透着说不出的融洽,这样的生活任谁也得称一声美满幸福。不可否认,贺蓝对这样的生活实在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但是再满意她也清楚得认识到这一切不是属于她的。

    这美满幸福的人生是属于那个叫贺蓝的姑娘,而她叫贺意晚,她的人生即不幸福也不美满,属于贺意晚的人生应该是奔波忙碌的,她要为生活奔忙,要为自己奋斗,还有家人。

    她没有高学历,也没有漂亮的外表,更没有像贺蓝这样人人仰望的好出身。正是因为她对自己认得很清,所以才在这梦一般的生活里清醒地感知到,这不是她的人生。

    但是,她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盛禹南说,当她抗拒盛禹南的温情与拥抱甚至是亲密的动作时,她总是能清楚地看到盛禹南眼底那如同被伤了一般的暗色,而她只要稍稍失神那些属于贺蓝的记忆就会涌现出来。她无法控制自己脑子里的念头涌出来,那些属于贺蓝的酸涩,属于贺蓝对盛禹南的爱更是快要把她淹没了。

    “蓝蓝,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回家好吗?”开着车的盛禹南趁着红灯的时候问贺蓝,却瞥见贺蓝有些失神的侧脸,遂伸手揉了揉。见她没有闪避盛禹南笑了笑,这样就很好,说明贺蓝在越来越好。

    还不等贺蓝回话,天天突然从贺蓝的怀里钻了出来,埋在贺蓝的颈窝里说:“妈妈,爸爸今天下午不用工作耶,高兴不高兴呀!”

    被一五岁的小孩儿哄了,贺蓝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我看你最高兴。”

    “唉呀,妈妈好聪明,妈妈你跟爸爸说我们一起去动物园,去游乐园好不好。我跟爸爸说,爸爸说要听妈妈的,因为妈妈最大了!”天天睁着小眉眼儿娇生生地看着贺蓝,一双漂亮的眼睛几乎能把人看醉了。

    又被哄了,贺蓝轻轻拍了拍天天的后脑勺说:“那今天就暂时让你最大好不好,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她迫切地想四处看看,虽然一切都表明这里是和她一样的时代,可是她在这里,那贺意晚在哪儿,贺蓝在哪儿?

    只见天天高举着双手,倍高兴地挥舞着,还得意地看着盛禹南说:“爸爸爸爸,你看妈妈最爱的还是我,才不是爸爸!”

    好笑地看着盛景天在那儿讨宠,盛禹南说:“在没你之前,妈妈最爱的是我。”

    “可是有了我之后,妈妈最爱的就是我了……唔,爸爸好可怜,那我就分一点妈妈的爱给爸爸好了。”天天眼珠子贼溜溜地看着盛禹南,惹来盛禹南一串笑。

    “那爸爸得谢谢你了。”

    “不客气!”说完天天就又看着贺蓝说:“妈妈妈妈,我乖吧!”

    确实很“乖”,这时车停了下来,天天打开车门自己跳了下去,然后还拉着车门做了一个特英伦范儿的手势:“妈妈,请!”

    如果说贺蓝对盛禹南还有几成抵抗力的话,对这平白得来的儿子,她就真是半点儿抵抗力都没有了,女人共有的母性总是很奇妙的。在这个孩子管自己叫了声“妈妈”后,她就彻底软和了。

    “谢谢天天。”

    “不客气,能用漂亮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盛景天读的是全英籍教师任教的幼儿园,也不知道是中国人的某些意识作祟,还是英国人的某些意识作祟,幼儿园有意识地灌输了这些东西。

    进了餐厅,那装修的风格只看一眼就知道,这里一份菜能够贺意晚吃上一段儿时间。贺晚意倒也不是没见识场面的,从前贺爸爸生意做得很大,算是当地数一数二的企业家,只是后来投资不善导致破产,从哪儿以后这些就彻底与她绝缘了。

    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好在当时贺晚意正在读大学的最后一年,勉强读完了大学后贺晚意就开始上班儿,贺爸爸和贺妈妈倍受打击后,整个家就是她在撑着,她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但是她不能退,也没有时间怀念从前的时光,前二十年父母生了她养了她,她要用后半生来奉养父母。

    “蓝蓝,你身体刚好,今天不喝酒,你想喝什么饮料?”盛禹南拿着菜单问道。

    “还在吃药呢,喝水就行了。”贺蓝说完看了眼窗外,她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她是贺意晚,但是她却必需在此刻做贺蓝。

    上完了菜,盛禹南细心地帮天天把鱼去了刺拌在饭里,又浇了点汤让天天慢慢吃。等给天天拌好了饭,盛禹南才发现贺蓝正在看他:“怎么了,蓝蓝?”

    “你真的是个很好的爸爸。”贺蓝感慨地说道,这样娇宠的生活曾经在梦里也有过,然后在她还来不及回味时就已经消失了,甚至她都不曾留恋或回忆,因为这太奢侈,奢侈到她承受不起。

    “今天怎么说这样的话,好像才认识一样。”盛禹南说着也仔细地看着贺蓝,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当。

    吃饭的时候没有多交谈,这一家人的礼仪倒都是妥帖的,吃过饭贺蓝有点犯困,或许是出院前吊的药水起了作用,上车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在她怀里的天天一看,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说:“唉,妈妈睡着了,爸爸最爱的还是妈妈,所以不会吵醒妈妈带我去游乐园的。我好不容易大一天呢,被妈妈毁了吧,好吧,谁让你是我妈妈呢!”

    天天说完继续看着眯眼睡着了的贺蓝,然后皱眉说:“爸爸,妈妈其实不开心对不对,你看妈妈睡着的时候这里都全挤在一起了,老师说不高兴才会这样。”

    最后天天又自言自语式地说了一句:“为什么不开心呢?”

    是啊,为什么呢?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