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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水晶鞋与玫瑰花。

    乔柳一大早在花店里忙忙碌碌,忽然想起了辛德瑞拉。她和何寻之间,可不就是现代版灰姑娘的故事吗?只是,她没有水晶鞋;现在的任务是要想方设法多多卖掉玫瑰花!

    她做事麻利,也不管店面还尚未完全装修好,昨晚一回到住处便已经上网到处发广告,找到附近的白领生活论坛、婚嫁网,大力宣传。此刻一边虚心向店员请教一边自己翻阅着插花图样,努力学习,连上个微博都不忘见缝插针地打广告:“大家如果有需要买玫瑰花的,记得来找我啊!”

    “你哪来那么多玫瑰花?”一个id突然问道,“不会又是倒贴买了去送人,然后人家没有收吧?哈哈哈哈。”

    乔柳定睛一看,怒发冲冠:“靠,又是你!”

    这只上次在阿玛尼店偶遇的狐狸男被她痛骂拉黑之后,不知怎么就卯上她了,换个id又来,每次都是幸灾乐祸看她的笑话。乔柳烦不胜烦,诚恳地敬告过:“滚远点,我很穷,包养不起你的!”

    狐狸男死皮赖脸地笑:“我说了,你不用给我买阿玛尼,ck神马的牌子就行。”

    “那我也买不起!”

    “一条ck内裤你总买得起吧?我可以立马换上给你看哦,你还可以亲手把它脱下,超级实惠啊!”

    “去死吧!”

    现在忙着正事又见他出来蹦跶,乔柳实在没什么好气,张口便骂。

    “别这样嘛,”狐狸男得意洋洋地说,“还真开了个店?搞不好我会是你的第一个顾客哦。喂,既然要做生意了,你哪能这样对客人说话。”

    “你一个连自己都卖不出去的人买得起我的花吗?”乔柳挖苦他。

    “一朵两朵的可以考虑啊。你那家花店叫什么?”

    乔柳没空跟他废话,但这问题提醒了她。她转身向咖啡角走去。

    何寻正坐在咖啡角的一张藤椅上,眉目分明,周围的玫瑰花丛五颜六色绮丽多彩,他穿着深黑呢子休闲外套,袖口雪白。整幅色彩鲜亮明丽如油画。

    如此美色如果拍下来放到门口去做广告,生意一定会滚滚而来的吧。乔柳叹着气暗想:可是她又怎么舍得啊!

    “对了,你给花店起新名字了吗?”

    “没有。”何寻很有职业自觉性,懒懒道:“投资人是不该轻易干涉具体经营管理的,你起吧。”

    他从未“投资”过这么小的店,心里其实也颇觉有趣,所以今天过来帮忙看看,感觉好像在玩小孩子过家家。饶有兴致地反问道:“你想把它叫做什么?”

    乔柳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水晶鞋与玫瑰花”,或者“辛德瑞拉”。但这俩名字也太司马昭之心了。她pia掉,摸着下巴想了想:“唔……花无缺?”

    何寻表示质疑:“这儿只主打玫瑰花,不合适吧?”

    “那就——花满楼?”

    “这铺子没有楼。”

    “移花宫。”

    “……”

    “我想到了!”乔柳灵光一闪,拍案大叫。“用他们的名字还不如用咱们自己的呢!合起来简直再绝也没有,‘寻花问柳’!”

    她越想越妙。何寻念了念,也为之失笑,颔首道:“你想用就用吧。”

    乔柳说:“就怕工商局不给批。”

    “这些你不用担心,有我。”何寻干脆地说,却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唇角一翘,眼睛居然不怀好意地眨了眨。“这名字,哈哈……我下午正好要去找一个人,就抓他给你写招牌吧!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个n市的好朋友吗?”

    ·

    招牌上的字理应掌柜的亲自过目。乔柳强烈要求,跟着一起去了。

    路上她好奇地问道:“你的这位朋友、我的老乡,他毛笔字写得很好?”

    “何止毛笔字写得好,当之无愧的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他弹古琴。”何寻说出个德高望重的国宝级国学大师的名字,然后道:“就是他爷爷。苏老在文革期间也曾受到过迫害,儿子流落到南方去安了家,所以他在n市出生长大。高中毕业去了加拿大,去年才回来。”

    “哦。”乔柳更好奇了,“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小时候被家里人送去跟苏老学习过一阵,那时就认识了,只是没什么来往。后来在国外,我们都被无聊的人怀疑过是gay,同命相怜才真交起了朋友来。”何寻简单说到这里,却实在忍不住笑:“其实他不但不是gay,还从中学就喜欢一个女孩子喜欢得死去活来,而那个女孩是我堂哥的青梅竹马——世界是不是够小?”

    车子驶入繁华喧闹的cbd商业区,在一带青灰砖墙前停下。门前的葳蕤老树至少有百年历史,古色古香,气派非凡。恍若一位古典美人遗世而独立,时光在这里幽幽打了个转。

    上面两个大字:“汉韵”。园林轩朗,隐约可见到其中幽静秀丽的亭台楼阁、游廊假山。

    “啊,原来就是这家会所呀!”乔柳一看便叫了起来,“我知道,以前来逛街,每次看见都很向往!只可惜它纯会员制,不是会员就进不去。”

    她啧啧了几声,感叹道:“你这朋友也够有钱的。入会费那么高不说,这个地段的这种文物级建筑,居然能拿来开私人会所。”

    “这地方本来就是他们苏家的祖宅。”何寻对苏老很敬重,庄容解释道,“那个年代就能学贯中西的大师们,哪一位不是世家出身?要不怎么受得到那么好的教育。苏老不但是一代国学大师,也是位大收藏家,抗战时期国家文物流失,许多国宝都被贱卖偷运掉,他呕心沥血奔走抢救,不知道收了多少。大部分后来无偿捐给国家了,可私人手里的当然也还有很多,所以怎么可能没钱。书香世家就是书香世家啊,现在我这个朋友回来,做的也是文化产业。”

    “他叫什么名字?”

    “苏若澄。”

    ·

    ……原来就是在画舫上她认错了背影的那个人……

    乔柳终于见到此人的正面时,好一阵子没回过神。

    苏若澄的气质一如其名,若水澄澈,干净到一尘不染。山明水秀的眉眼,异常清亮。斯人皎皎如玉,出现在北京冬末的萧疏庭院中,却让人想起n市水乡的三月明媚春光,杏花烟雨江南。

    他神情中也带有一缕春风满面的愉快,倚风自笑,看到何寻,展颜打了个招呼。看到何寻带来的乔柳时,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讶异。

    乔柳热情打招呼,主动介绍自己,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我在三生桥边看见过你!今年春节初六,你是不是和一个女孩坐画舫游湖弹琴来着?”

    苏若澄听了更讶异。

    何寻啧啧一声:“怪不得这么高兴呢……进展神速啊?”又问道:“怎么,我哥不得去找你打架?”

    苏若澄温文尔雅一笑,却道:“早就打过了好吗。”

    乔柳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何寻他堂哥名叫何岸啊。怪不得当时听到觉得耳熟呢,原来就是何寻存她身份证号和手机号的时候,她在他的手机上看到过。

    苏若澄把他们引入一处玲珑有致的小楼。服务生奉上茶水,幽香沁人,碧绿清透。

    “你们来找我有事吗?”他问。

    “嗯,”何寻一本正经地指了指乔柳。“我投资了她的花店,想让你帮忙写副招牌。”

    “写什么?”苏若澄征询地看过来,乔柳却一下窘住了。她本来觉得寻花问柳那四个字妙极的,可现在看到人家是这样清雅如玉神仙哥哥似的一个人……呼,怪不得何寻一脸的不怀好意呢!

    何寻在一边闷笑,手机响了。他走开先接电话。

    苏若澄礼貌地把乔柳请进书房。极品善琏湖笔,上百方珍宝古砚,不愧家学渊源,一看就是行家。乔柳更不好意思了,讪讪道:“呃,其实,我也还没想好给花店起个什么名字呢……”

    “花间集。”书桌上正好搁着一卷词集,苏若澄便顺口出了个主意。

    “哎?听起来好有品位啊!”乔柳觉得这名字确实十分雅致,连连点头,兴奋地同意了。

    苏若澄莞尔一笑。

    他的书法果然极其漂亮,颜筋柳骨,刚柔并济,清风朗月,秋水为神。乔柳觉得实在太漂亮了,却不由得又动起小心思来。

    “你……能不能……再帮我写一幅啊?”她难为情地说。

    “你说吧。”苏若澄示意她不用客气。

    “四个字,寻……寻花问柳。”乔柳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苏若澄一怔,接着就弯起唇角似笑非笑道:“哦,这才是你们真正想要的对吧?”

    乔柳干笑。无论花店的名字到底用哪个,她现在只是单纯想要这样美丽的字,写出那个把何寻和自己的名字连在一起的词。

    苏若澄提笔写出来后,她双眸大亮,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那个寻字。一边连声道谢一边情不自禁地在掌心里学着那笔画描摹,央求道:“你能教教我写这个寻字吗?这个字真是写得太好了,我好喜欢啊!”

    苏若澄侧头瞧过来一眼,含笑的目光明透如水,冰雪聪明,一瞬就直照人心。

    “你喜欢的,只是这个字吗?”他压低了声音微微笑问道。

    乔柳知道对方已然洞悉了自己的心事,不禁满脸通红。不过,倒也没有很尴尬或狼狈;可能因为他的特殊气质吧,这一定是个懂感情的人,她直觉到他是不会嘲笑或看不起她的。

    “嗯……”所以她红着脸朝外边张望一眼,勇敢地小声承认了,“还有人!”

    苏若澄听完,果然没露出任何的轻视或笑谑之色,目光温和理解。他眼中只是隐隐的露出了一丝……不忍,就像看到一个英勇说自己要去移山的愚公一样,不知道是否该赠出另外几个大字:“多多保重”,或“前路多艰”。

    乔柳哪里知道,一双大眼睛还在眨巴眨巴的,满怀着如火热情和美好的憧憬。何寻都肯带她见朋友了,她自己觉得,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啊?

    苏若澄对上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情之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就从一笔一划练起吧。”他颔首指了指那个寻字,微微一笑,意味深长“指点”道:“你的眼光很好。但是,什么好东西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拿下的,记得千万要有点耐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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