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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往来

    晨曦透过阳台照射到床上之时,卡洛斯便起身穿衣服准备回到军营里去了。下午,他即将乘火车回到阔别已久的德国,与亲人相聚。

    但此刻,他和心情却不怎么舒畅,因为这一别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月再会。

    尹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默不作声。既不想起来,也不想和这个家伙讲话。虽然一种强烈的感觉不停的告诉自己他们还会相遇,但这种未知的猜测却时刻煎熬着他。各种幻像,各种假设整夜侵占着他的大脑,未来的重逢会发生在怎样的时间,地点,他将带着何种心情面对?这些都不得而知!

    德国军官洗漱完之后,来到床前,凝望着阿月侧躺着的睡相,低声道:“宝贝,我走了,你继续睡吧!”他从没打算让这家伙为自己送行,因为那个场景太过悲哀!

    阿月仍旧没有回应,睫毛不经意的颤了两下,内心却下起了绵绵细雨。

    卡洛斯惨淡的笑了,戴上军帽,走出了旅馆的房间。尽管他的双脚已经迈不开步子,但充满硝烟的战场却在召唤着自己,这是他逃避不了的命运!

    走廊的尽头忽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歌声:

    你那熟悉而轻柔的步履声声,我几乎白天晚上都渴望听到.现在我却偶然知道要上前线,上帝才知能否再站在天窗边.只和你,莉莉玛莲,只和你,莉莉玛莲.无论在地球上哪个寂静角落,我都希望梦中拥有你爱的唇.当雾色早已将一切淡淡笼罩,我依旧还静静站立在天窗边……只和你,莉莉玛莲,只和你,莉莉玛莲!

    他停下来点了支烟,惆怅的深吸了一口,烟雾消散在眼前。却不知他心中的“莉莉玛”莲是否能体会其中的滋味,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当火车开动的时候,卡洛斯和约兰坐在同一个包厢内,他趴在桌边,还在写那些未来几年才能寄完的信。

    “你不用这么悲观,会有机会再和他见面的。”约兰说道,从上车开始这家伙就没说过一句话。

    “未来又有谁能预见?”他头也没抬,像在问自己似的。

    “战场是最难预料的地方,有奇迹也有必然。”这是炮兵中尉的切身体会,他们二人都经历过九死一生的考验。

    “或许是这样吧!”蓝眼睛的男人叹了口气,他的脑子里充斥的却是想对阿月说的话,这些词语就像泉水一样的喷涌而出,根本又不着刻意构思。

    约兰望了一眼窗外,忽然看到站台上矗立着一个身披灰色大衣的黄种男子,正用寂寥的眼神凝望着车厢内低头写信的卡洛斯。

    “喂,快看,是尹先生!”

    德国军官立刻抬起头,将目光聚焦到车窗外,有些难以置信!

    阿月朝有着双重性格的男人轻轻摆了摆手,他矛盾了很久,最终还是踏进了火车站。

    卡洛斯打开窗户,双手紧攥着车窗边沿,大声说道:“月,你一定要注意休息。”

    “知道了,一路顺风!”尹月心酸的做告别,说话的声音禁不住的颤抖。

    “再见我的宝贝!”他把后半句话用唇语向对方表达,期望阿月能够领会,接着便使劲挥了挥手。

    清瘦的男人愣了好久,才脸红的整理了一下刘海。

    此时,列车开动了,汽笛鸣叫着,载着满车的旅客踏上了去往德国的行程。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彼此的视线却被牵引着,他们都在期待重逢的那一刻,然而谁也无法预知那天究竟会不会到来

    圣诞节终于到了,卡洛斯此时正呆在慕尼黑的家中。在这所大房子中,透过窗户就能望见英国公园的一角。妻子奎拉正不厌其烦的坐在壁炉前教可爱的小家伙说话,客厅里洋溢着温馨的家庭氛围。

    “亲爱的卡洛斯,到我房间里来一下,好吗?”母亲面带微笑的走进客厅,温柔的问。

    他放下手中的小说,同母亲一起上楼。

    她将儿子带进了北面的客房,打开了灯。

    “怎么了,您究竟想和我谈什么事?”他望着母亲苍白的面孔,坐到了沙发上,这两年她老多了,头发也泛起了白霜。

    她坐到儿子旁边,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到了他手中,低声说:“这是从荷兰寄来的信,我没有告诉奎拉。”她意识到给儿子写信的人必定不一般,因为对方的字迹相当工整娟秀,看上去像个姑娘的手笔。

    卡洛斯扫了一眼地址,激动的拆开了信封:

    亲爱的卡洛斯:

    收到你的来信我非常高兴,现在你大概正和家人享受圣诞假期吧?

    我还是老样子,白天上课,晚上去餐厅打工,生活过得忙忙碌碌却很充实。因为很多单词不认识,所以我每天都要背着沉甸甸的字典去学校,课程内容算是勉强跟上了!

    圣诞节后你就要回到军营了,没有人在身边要照顾好自己。其实你是个如此坚毅的男人应该不用我说废话的,到是我这个人总是糊里糊涂的,呵呵!

    小凡已经会爬了,你的儿子呢?下次寄一张卢卡斯的照片给我吧,他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家伙

    信里还夹着一张阿月抱着儿子的合影,这小子笑得真开心!

    “给你写信的不是姑娘么?”母亲看着照片里俊秀的中国男子,好奇的问。

    “不是,但在我眼中他非常一样迷人。”他不想隐瞒自己最亲的人,虽然他知道她会相当诧异。

    母亲眨了眨眼睛,皱着眉问:“你们难道是情人吗?”这太令人吃惊了,她的儿子从来没有喜欢过男人啊。

    “我们在汉堡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合上信,将它放进了上衣口袋里,脸上带着一丝喜悦的笑容。

    她本不想再过问,可还是忍不住说:“卡洛斯,你难道不明白这是不理智的行为吗?”

    他摇头,叹息着回答:“想这些毫无意义,因为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不过请您放心,我不是看到任何一个男人就想把对方搞上床的,他对我来说真的很特别!”

    听到他这么说,她才没有过多的责备。

    “我回到部队的时候,请您代我每个月汇款给他,他要养活家人还在攻读学士学位,生活过得很紧张。”他说道,虽然自己并不是大富翁,可家里的经济条件也还算很宽裕,奎拉和卢卡斯衣食无忧,有佣人和母亲照顾,拿出一部分收入来给阿月没有任何问题。

    “我明白,你放心好了!”她会意的点了点头,最小的儿子果然很像对方,也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忽然想到今天早晨接到“父亲”电话的事,他关切的问母亲:“他真的退休了么?”

    她苦笑着回答:“就算不想退休,也没办法了,谁让他是个顽固的人呢?”丈夫直率,固执的性格终于惹怒了纳粹党的高官,因此他被迫退休了。

    他将母亲搂到怀中,低声说道:“这或许是件好事,到处都是激进份子,也不知道这个国家的未来会怎样?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就让他稳当的享受生活吧。”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卡洛斯越来越感到身不由己,整个德国就像一辆失控的汽车横冲直撞的向未知的前方飞驶而去,究竟是艰巨的使命还是自掘坟墓,估计就连那些高高在上的伟人们也无从判断了!

    “亲爱的儿子,你变了,以前的你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感谢上帝!”她亲了亲儿子的面颊,感到很安慰,以前的卡洛斯完全就是一个纳粹的狂热份子,而现在他成熟了。

    他勉强的笑了一下,惭愧的说:“当一个人看过太多死亡的时候,他的肯定会产生变化的。”

    她望着最爱的儿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如果当年她坚持和丈夫理论下去的话,或许卡洛斯就不会成为一名军人了。

    北风刮过运河之时,尹月一家刚吃完晚饭。

    阿菱把小凡哄睡着了后,便来到客厅里帮舅妈洗碗,她的情绪又变得很糟糕了!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舅妈问她,最近这孩子看起来心神不宁的。

    她低着头,小声回答:“我原以为那个德国人走了,他就能全心全意的对我了,可是他们还在书信往来。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他半夜三更盯着墙上的照片发呆,我真不明白男人到底什么地方比女人强的?”

    舅妈停下手里的活,无奈的叹息:“你啊,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不管他们再怎么保持联络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只有你才是阿月的妻子。”

    “但是,他心思全不在我这里,虽然每天都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可是一想到他总是惦记着别人,我心里就不舒服!”说完这句话,她还朝坐在客厅里整理笔记的丈夫投去了哀怨的目光。

    舅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只好说道:“那就不要想了,傻孩子!”

    阿菱转过头,继续干起活来。她已经尽量不去考虑这些事了,但当她看到月给对方写信,或是收到从德国来的书信之时,那些嫉妒的情绪还是会占领她脆弱的心灵。如果没有小凡,她真不知道日子该怎样熬下去,现在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寄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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