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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以香如多次参与甚至筹划宴会的丰富经验,竟然猜不透弗朗西斯瓦.让差人送来的,并叮嘱宴会时一定要戴上的,目前正静静躺在镶银木盒的那个物什究竟是什么?看外观似乎是银饰之类的东西,只不过形状极是奇特,两个似圆非圆的洞并在一起,中间约莫有两指宽度,下面则是直而高的斜凸条状物,侧边各有一根细银扣,嵌得牢牢的。沅郁疑惑的伸出两指,将它拎起,只觉分量还是不轻。这究竟是什么?香如从沅郁手中接过,奇道:“是簪子么?这么奇怪的形状……”顺手在头上比划了下,又道,“应当不是罢?太难看!”

    沅郁突然想起了什么,接回它,双手捏起两边银扣,虚虚的对了自己的眼,从那两个洞中看向香如,调皮的眨了眨眼,道:“原来竟是这个~”

    香如眉一皱:“到底是什么?”

    沅郁将那东西靠近自己,几乎贴在脸上了,笑着反问:“还没看出来么?”

    “噢~~~”香如轻拍额头恍然大悟,“这是面具呀~~”

    沅郁点点头,放下面具。香如好奇的拿起,从里到外仔细看了看,继续奇怪:“那让先生把这个给我们做什么?还说是宴会要用的,宴会用的着这个么?”

    “这个宴会大概就是法兰西国宫廷经常举办的假面舞会了。”沅郁猜测,见香如瞪着眸子依然不解的模样,她继续解释道:“在西方国家,每年的10月31日,有个‘halloween’,也就是‘万圣节之夜’——这是他们的传统节日。这一夜是一年中最“闹鬼”的一夜,所以也叫“鬼节”。”

    听到此处香如已经惊呼起来:“那不就是咱们的‘七月半’么?老人说过的:‘七月半,莫出门,出门遇鬼神,鬼神捉人魂!’怎么这些洋鬼子还在鬼节里头开舞会呢?也不怕被鬼捉了去!”

    沅郁啼笑皆非,道:“在圣安待过那么些年头,你怎地还是这样墨守陈规?就许你七月半不出门,就不许人家开舞会啦?这叫风俗人情,各个不同。对于这些不了解的事物,我们应当尊重,而不是一味惧怕甚至诋毁……”

    香如见沅郁话说得重,脸上有些挂不住,将面具朝桌上一丢,赌气的道:“不稀罕不稀罕!我是中国人,不稀罕这些洋鬼子的事物!”

    沅郁讶异得一挑长而细窄的眉,道:“既然不稀罕,何苦巴巴的坐一个多月的船,受那么些苦到人家的地方来?”

    被说到痛脚,香如也不着恼,嘻嘻赔笑了一下,转而催道:“那个甚么节后头呢?”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好象最早的由来是因为外国的鬼在这一天会到人间来,寻到自己的亲人,若有机会,就能借亲人的身体复生。于是活着的人就会在这一天熄掉炉火、烛光,让鬼魂无法找到活人,又把自己打扮成妖魔鬼怪把它们吓走。之后,他们又会把火种烛光重新燃起,开始新的一年的生活。”

    “乖乖,吓人哟!”香如连连拍xiong,“要说咱们中国就是有文化有修养,哪有祖宗来祸害自己的子孙的呢?”

    沅郁笑道:“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传说啦,现在么,这种假面舞会已经变得喜庆了,据说还有许多好玩的游戏。否则,让先生也不会举办这样的宴会来庆祝了。”

    香如边听边点头,突然又道:“这些个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沅郁伸出葱葱食指一点香如额头,道:“你啊~圣安藏书室那么多好看的书,从来没见你来摸过一下……”

    香如怅然叹道:“你们都是大小姐的命!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每天嬷嬷们交代的时候就够我忙上一整天了,哪还有时间去藏书室看书?”

    沅郁弯眉一笑.

    絮絮叨叨一席话说下来,已近中午,有男仆送了茶点上来.午餐是不会准备了,因为参加舞会的淑女们要穿上华美的长袍,为了维持窈窕的身段,多余的食物是不能吃的.这种风俗早经让先生解释过,两人也不多想,香如确实有些唠叨,埋怨了下西点没有南翔的小屉龙蒸包好吃,还是在加了两大勺糖后,把正宗的法式咖啡牛饮吞下.

    在仆人收拾杯盘的时候,一前一后进来两个女仆,一人手中托着一件礼服,是让先生特地为二人准备的.在沅郁的点头示意下,女仆将衣服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然后关门退下.

    礼服正平摊在床上,将豪华宽敞的床占据得满满当当,一件深紫,一件粉蓝;裙摆均拖曳在地,是很华美的礼服;蕾丝花边缀满裙摆,衣服上繁琐的镶满了各式各样的珠玉饰品,腰身收得极细,配着宽而别致的腰带,衣领极低,又没有内衬,穿上了身,酥xiong大约要露一大半出来——香如在身上比画了下,结果惊叫一声,如烫手山芋般将衣服丢在了床上,连连嚷道:”这这成何体统!沅郁,旁的我都依你,但这件礼服无论如何不能穿!三少要知道了…非揭了我…你的皮不可!”沅郁抿嘴一笑:”隔得这么远,他怎么能知道?”香如辩道:”你怎么知道三少将来不会知道?宾客这么多,况且还有个中国人,保不齐他就认识三少!”沅郁有些不高兴,蹙眉:”香如,今后…别提他了…”

    香如张口欲言,终究咽下,小心问了句:”那这衣服…你不是真的想穿罢?”

    沅郁道:”有道是:入乡随俗.若是不穿,未免显得我们小气…”

    香如无语,只皱眉叹气.

    女仆敲门,又送了若干套束xiong,齐整的重叠摆在礼服上,小而紧致,香如一见又乍了舌:”这是…内衣么?这么小,能穿么?”

    其实,这种在西方上流社会流传的能提xiong塑身的内衣,早就在19世纪初随着商贸进入中国了,起初为宫廷妃子所用,帝制废除后,渐渐流传到民间.沅郁此时穿的正是这样的东西,较之传统的肚兜,圣安的贵族小姐更喜这样的内衣.香如虽然在圣安也住了不少时光,究竟贫苦出身,并无闲钱添置这样昂贵的衣服,因此只是见过,却没亲身穿过.

    女仆还带着弗朗西斯瓦.让的一封信,信中将宴会的性质大约向许卫二人提及,与沅郁猜测并无太大出入,并说由于不了解二位小姐的衣服尺寸,因此准备了若干套以供选用,送衣服前来的女仆可以助二人穿这异国礼服,云云。

    当~~~~~~~~当~~~~~~~~西洋钟悠扬的响了两下……经过了2个小时的折腾,沅郁终于将那件深紫色的礼服穿在了身上:裙摆厚重,沉甸甸的围在腰间,走动一步都要用尽十分力气般;束xiong太紧,勒得她连呼吸都阻塞起来,女仆递上轻柔的长柄羽毛扇,沅郁接过,扇了两下,觉得凉风扑面,稍稍削减了窒闷感;确如香如所言,自肩以下平xiong上缘的地方全部□在空气中,雪白的肌肤衬着紫色的华服,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越发显得晶莹动人——其实这衣裳已经是弗朗西斯瓦.让所能搜寻到的最为保守的礼服,他知晓中国人并不习惯这样将自己美丽的身资展现在众人面前,怎奈如今上流社会中淑女们都是这样的装扮:神态自然是要高傲的,但是礼服一定要将丰满的酥xiong露一些出来,如若无xiong可露,还会遭到蔑视……男人的兴趣大多集中在此,于是这样的浮华性感之风就越演越烈。

    看见沅郁着装完毕,香如眼前一亮,赞道:“虽是过于暴露,但不得不说的是,这外国人的衣服还真适合咱们女人穿。你看,将你勾勒得多美呵!”

    沅郁抬眼看看香如,打趣道:“适才拦着我的是你,现在称赞我的又是你,你怎地这样矛盾呢?”

    “唉~”香如应景的叹口气,“知道我是拦不住你了,索性成全你……只是,我是万万不能穿这样的衣服的!”

    沅郁对着落地的长镜打量许久,空气有些寒冷,寒意透过露在外的肌肤细细的渗进骨子里。镜子里头的女子身子微侧,重心略微偏在左脚,颀长的颈脖从侧看有着优雅的弧度;她看似沉静,眼睛却亮得出奇,因着这异国的服饰,端庄中掩藏不住隐约的妖娆。眼光略移,看见静卧桌上的银制面具,后者正闪烁着柔和灿烂的光辉,似无尽召唤;她伸手,拿起面具,覆在脸上,轻轻将搭扣锁上,只听“喀嗒”一声,遂放下,顺手轻轻划过瘦削的锁骨……眼前,一个陌生的女子正望着自己,华丽的面具遮住了大半面部,神秘而充满诱惑力。

    沅郁怔怔的,突然看见镜中那个女子对着自己嫣然一笑,唇,鲜红欲滴。

    这是一个全新的自己……她如是想。

    这是一个……全新的……许沅郁……她在心里头又重重的对自己肯定。

    香如突地发出一声惊呼,打断了沅郁的沉思,她抬眼,从镜中望去,原来是女仆捧着那粉蓝的礼服正准备帮香如换上,却被香如一把推开。女仆正睁着无辜的蓝眼睛不解的望着香如,嘴里头说着什么,大概在发出她的疑问。

    沅郁转头,对女仆微笑,接过礼服,示意她们可以离去。

    香如转头瞧见沅郁,喃喃道:“沅郁,是你么!这面具一戴,都变的不似你了一般……”

    沅郁恢复了常态,以惯常的语气道:“这大概就是假面舞会的魅力了:参加舞会的每个人似乎都是你熟悉的,你却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香如又道:“这样的衣服我是不会穿的了,你看我该怎么办好?要不我装病?”

    “不行……这样一来,显得我们太小气!”沅郁道,“你就穿旗袍好了。咱们的衣服一点也不比他们的逊色,只是对没接触过的东西都觉得新鲜罢了。你要是穿了旗袍啊,说不定还是舞会的焦点——毕竟这里的太太小姐们对我们、对旗袍都从未接触过。”

    “啊~那我更不要了!那么多人盯着你看,多丢脸!”香如扭捏拒绝。

    沅郁不理香如的反抗,径自打开自己的衣柜,边道:“你那里都是家居常服,不能够今晚穿。我记得我带了件旗袍,米黄色的,经我自己改了式样,请了厂里的打样师傅做出来的,虽然比不上西式礼服的隆重,但对付一下,也是可以的……”边说边拎出一件旗袍,展开来一瞧,满意地笑笑,递给香如,不容置疑的道:“呶,拿去换上!”

    香如皱眉为难了一下,见沅郁神态坚定,只好接过,转身去里间换衣服。

    这是一件苏绣软缎旗袍,斜大襟、高领,熨帖的裹住了香如的颈;无袖,两截臂膀如雪白的藕段露在外头,翠绿的镯子是香如随身带惯的,得了滋润,色泽极其柔和;衣裳连体,随体收腰,下摆开衩,修长的腿若隐若现;丰xiong高挺,曲线轮廓勾勒得淋漓尽致;衣身通体用五彩金线绣了一只大蝴蝶,用的是攒和针的锈工,锈面平薄、细匀且光亮,自侧边翩跹至身后,两只翅膀华丽的展开,一在前身左下侧,一延伸至后身右上侧,构图极为活泼;斜缝的盘口亦是仿的蝴蝶式样,用拇指大的珍珠钉做扣结,成为衣裳的点睛之处;简约却不失雍容,落落而仪态万方。

    沅郁满意的点点头,道:“果然好看的紧!”又帮香如拢了头发,插上几只蝴蝶簪子,打扮停当后左右瞧了瞧,欢快的道了声:“成了!”

    眼前的香如犹如荷花池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亭亭玉立、清雅脱俗,顾盼间柔美婉转,摇曳生姿。

    西洋钟又洪亮的响了一声,香如“呀”的一声,道:“时间不够了,你看你还没装扮好呢!”

    沅郁笑道:“不妨事。”从一旁的首饰盒中拣了淡紫色的水晶项链及耳环,随意戴上,又用梳子沾了水拢了拢散落下来的碎发。

    接下来便是面部化妆,涂脂,抹粉……

    待管家敲门之际,二人已收拾停当,在管家的指引下,款款来到宴会大厅。

    喧嚣的音乐欢乐的响着,客人早已到齐,人声鼎沸,正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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