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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瑟瑟寒风里,蒋子邵回了警备区,房内比外头暖和许多,他边走着,边摘了麂皮手套,成立桐小心的接过。远远瞧见二人走近,秘书忙起身将办公室门打开,恭候蒋三少。

    侍从官亦步亦趋的跟着蒋三少进了门,尚未坐定,秘书捧着一份报告跟进来,双手呈送到蒋子邵面前。蒋三少斜睨着眼扫了一眼报告的标题,冷道:“报告倒是交得挺快。”接着朝侍从官点了下头,示意他接过报告,道:“你念念,看看钱启峰怎么说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侍从官头上冷汗冒了几粒出来,应道:“是!”

    从秘书手中接过报告,成立桐飞快的翻看起来,报告薄薄三页纸,不一会他便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向三少汇报道:“据侍卫一连钱启峰报告:今晨许小姐先往成府中,约半小时后自成府离开,返回家中,又过一小时,便出门。钱启峰见许小姐随身携带了简便的行李,猜测许小姐想离开南京,于是派遣当值的助手返回警备区向三少汇报,申请下一步行动计划:是阻还是跟,需要得到三少示下。”

    蒋子邵打断了成立桐的汇报,道:“这些我都知道,你捡后面的重点说。”

    “是,三少!”成立桐应道:“助手派回警备区后,钱启峰独自跟随许小姐随身保护。在火车站的售票窗外许小姐帮助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得罪了一个地痞,地痞叫宋二虎。钱启峰本待出手保护许小姐,但却察觉这个宋二虎后面跟着咱们的人。”

    “哦?”蒋三少皱了皱眉。

    成立桐继续汇报道:“跟着宋二虎的是侍卫三连的于辉,是从路副官那根线发展过来的,目的是要挖出与宋二虎接头的人。任务有冲突,钱启峰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便与于辉一起静观其变。没想到事态发展迅速,宋二虎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在公众场合动凶器,所以钱于二人联手解决了宋二虎。但是出手太晚,连累许小姐受了伤。汇报完毕。”

    蒋子邵点燃一只雪茄,吸了几口,一直没有说话。侍从官辨不出三少神态是喜是怒,不敢随便开口。室内静悄悄的。

    三少吸几口雪茄,弹了弹烟灰,问道:“她为什么要离开南京?”

    “据香如说,是因为许沅芷的生病卧床。”成立桐答道。

    “清平那呢?”

    成立桐仔细想了想,小心的捡着词句回道:“于辉出手谨慎且恰到好处,应当没有引起路副官的怀疑……”

    蒋子邵摇摇头,道:“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正说话间,门口响起敲门声,一个洪亮的声音道:“侍卫一连钱启峰,三连于辉前来报告!”成立桐得了三少的示意,应了声“进!”

    门被轻轻打开,接着钱于二人跨步进来,先齐刷刷的举手敬了个礼,又齐刷刷的放下来,接着齐刷刷的一起开口道:“属下办事不力,请三少责罚!”声音倒是铿锵有力中气十足的。

    侍从官头偷偷看了三少一眼,他正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两人,突道:“你说看,该怎么罚!”话是对侍从官说的。

    闻言成立桐亦刷得来了个立正,道:“属下身为侍卫长官,理应承担所有责任,请三少责罚属下!”

    蒋三少有些不悦,道:“侍卫一连是我亲自带的,是不是我也得一起受罚?”成立桐神态尴尬,三少又沉了脸道:“一连保护的人受了伤,三连跟踪的人丢了命。任务做得失败之极,你们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三人冷汗涔涔而下。

    见三人面色紧张,蒋三少神态稍有缓和,想了想,又问道:“后来宋二虎怎么解决的?”

    于辉,就是那个出手结果了宋二虎的黑衣人,躬身回答道:“属下伤了宋二虎的要害,但他没有立时丧命,拖到审讯房用老参吊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闻言蒋三少沉吟片刻,再问:“尸体呢?”

    于辉回道:“还在审讯室。请三少示下,是否需要处理得干净些?”

    蒋三少吐了口烟,道:“不用……活人既然没什么利用价值,那么用一用死人也罢……”

    三人都露出犹疑不解之色。蒋三少继续吩咐:“把尸体处理一下,要弄出伤痕,容易看出他生前被严刑逼供过的样子。明天一早丢到城东的乱葬岗。”想一想,又补充道:“埋一下罢,草草埋一下。”

    于辉啪的一个立正,道了声是,便转身离开。

    待于辉离去后,蒋三少脸色一沉,神色严峻,斥责钱启峰道:“你身为一连之长,不辨任务的轻重缓急而颠倒主次本末倒置,反应迟缓,决策失察,罚一连明晨早训集体站军姿,直至中午。”听后钱启峰亦是啪的一个立正,领命离去。离开办公室后,他才敢擦一把冷汗,暗道“好险”。

    室内只剩了两人,成立桐忍不住问道:“三少,您这是想打草惊蛇么?”

    蒋子邵微微一笑道:“清平躲在玄武湖边的宅子里韬光养晦,好,我倒想看看他能韬光养晦到什么地步……”

    “那……”成立桐道,“许小姐还好么?需要不需要香如去照顾她?”

    蒋子邵摇头道:“不用,沅郁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想到平素大方的沅郁连杯茶都吝于奉上,心里不是不失落,续道:“她到现在还不肯原谅我,连句话也不愿跟我说……”

    成立桐不知该如何接话,蒋子邵遂道:“不要紧,她越是恼我,越证明她心里有我……”这话听起来难免有自我安慰之嫌。只不过成立桐生性拘束,蒋子邵的这番抒情没得到成立桐的共鸣,若是路清平在,定会接一句:“那是,以三少魅力,许小姐自然是爱恨交加欲罢不能!”

    清平,唉,清平……

    蒋子邵想到路清平,想到即将到来的争斗,心里不知是喜是忧,不由喟叹一声。

    边上成立桐见三少许久没有声音,似是陷入沉思一般,也不敢打搅。侍从官自然不知道此刻三少的心思已经从许沅郁转到了路清平身上。不过几分钟,三少便收拾好心神,对侍从官道:“没什么事情了,你先退下罢。”

    一日担忧忙碌,安排算计,蒋子邵委实觉得有些累。离晚餐还有些时候,他便到白楼小憩了一阵,闭目养了养神。西园有陈二小姐等在那,与她周旋也是极费心力的事情。订婚过后到现在过去将近一年光景,陈二小姐逼婚逼得厉害,母亲大人也是一日三个电话的打过来,就是想催着他将婚期早些定了。缪瀚深临去西安的话犹在耳旁,蒋子邵心里也清楚得很:拖,不是办法……可是沅郁那,他实在没有把握会怎样反应。包括吴妈事件,蒋子邵都没意料到沅郁的愤怒这样强大。她不与他争吵,只是用绝望伤心的眼神看着他——这是一种比用沾着盐水的鞭子在心里猛抽更疼的感觉。他不惧自己有多疼,他怕的是真如缪瀚深预料的那样,沅郁终究有一日跌入哀莫大于心死的境地。那样的结果,是蒋子邵最不想看见的。冰冻的心要用多久才能捂暖?

    所以他不想等了,走到今日,他不易,她亦不易——

    未完——今日补齐——

    上海的陈二爷有三个心腹,老大李武,人如其名,孔武有力,勇猛非凡;老二周渝,与昔日火烧赤壁的周瑜只一字之差,眉目有些猥琐却不自知,常感叹昔日周郎坐拥二乔,今日周渝孤芳自赏,老天爷诚欺我也;老三姓顾,脸上两条刀疤,行事狠辣,人送外号顾刀疤,贴切得很,本名反而没多少人知晓了。老大当初腰里别了把斧头就跟着陈二爷打天下的,功劳极大,权势也极大;老二本是个没落贵族公子,有几分小聪明,也生得面皮白净,时常给陈二爷出些主意,俨然军师模样。老三跟着陈二爷的时间最短,陈二爷收他入门也颇有些传奇色彩,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但凡有点地位的上海人都知道陈二爷有个爱好,喜欢听评弹。陈二爷有财有势,本来可以把上海最好的评弹班子请到自己院子里大唱三天三夜,过足戏瘾。但是不,二爷不喜欢一个人听戏。每隔几天,陈二爷都会墨镜一架,礼帽一戴,怀里揣着块金表,再把马褂儿一穿,乔装打扮,带上三四个保镖到上海各大小茶楼里,寻个普通的座儿,混迹在市井乡民之间,看着那不远不近的戏台子上,穿着长马褂的上手小三弦一拨,下手的琵琶一弹,陈二爷的心就跟着那吴侬软语的弹唱荡悠悠起来,听到妙处,与众人一起鼓掌喝“好!”,陈调也好,俞调也罢,都是陈二爷的最爱。周渝时常恭维:“二爷您真是雅人雅趣,深谙‘独乐不若众乐’之妙也~~”

    只不过人在江湖,难免挨刀,尤其是暗刀。某一次陈二爷晃到了一处茶楼,被妙音吸引,一进门就见唱评弹的双档具都是陌生面孔,但唱功极高,不由得一坐就是一下午。之后,陈二爷便成了这个茶楼的常客,出手也极其阔绰。又一日,陈二爷如往常一般跨入茶楼,坐在惯常的位子上,茶博士刚上了水,一曲刚毕,侧坐突然站起一个人,自怀中掏了把枪出来,先高叫了声:“徐州常子六今天替青帮的袍哥兄弟们报仇!”叫完,一枪朝陈二爷甩了过来。陈二爷处变不惊,头一低躲过一枪,边上保镖反应倒也不慢,纷纷举枪还击。可惜这个常子六带来了不少人,枪劈里啪啦的响了一阵后,陈二爷带的保镖就纷纷为二爷捐躯了,顺带伤到不少无辜茶客。

    此时陈二爷心里懊悔自己大意,想不到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奈何晚矣。正危及关头,斜地里突然抢出一个人,匣子枪指东打西,点射几下,弹无虚发,立时把那常子六的气焰打下去。就这样纠缠了片刻,陈二爷的人得到消息已经赶到。那常子六眼见功败垂成,怒而退走。

    这个救了陈二爷的人,就是顾刀疤。他自称是安徽人士,本是淮南一个小帮派的头目,在与其他帮派火并时中了埋伏,兄弟全栽了,只身逃出。安徽已无容身之所,所以辗转来到上海,希望寻找机会东山再起。到了上海后就听到了陈其美的大名,仰慕得紧,想投在二爷门下,却无人引荐,得知陈二爷最近一直在此听曲,便寻了来,想不到刚好救了陈二爷一命。

    陈二爷一拍他的肩膀道:“兄弟这么好的身手,跟着陈某那是陈某的福气!”之后便收入门下。

    后来也曾派人前往安徽打探,清楚了底细方才放心。

    顾老三入了陈二爷的门后,跟老大李武老二周渝分别吃了顿饭。

    李武请他吃狗肉,一个火锅烧得热闹,两人面前分别是一只装满了新酿的烧刀子,李武一个劲让着:“兄弟,你这个枪法,绝了!”顾老三作含蓄谦虚状,直道:“献丑献丑,跟大哥不能比!”李武张张口,想说点啥,结果摸起酒碗道:“干!”两人干杯,感情越深杯子撞得越重,撞一番下来碗中的酒倒撒了不少出去,饶是这样,还是连干待泼的喝掉两坛子酒,李武醉趴下了。

    周渝请客就比较讲究情调了,选了个临苏州河边上的酒楼里一个叫做‘临风听月’的雅间里,喝得是法国进口的葡萄酒。周渝翘着兰花指,捏着高脚杯跟顾老三讨论了大半天葡萄酒的制作工艺,还酸不溜丢的道:“有道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顾兄,你且看,喝什么样的酒就得配什么样的杯子,这个玻璃杯是我向一个威尼斯的商人买的,威尼斯的玻璃制品那可是相当的赞啊~~~”顾老三学着他的样子也用两只手指捏着高脚杯的杯脚,本来也想小口小口的品饮,一不小心口张得大了点,一杯酒吞下去大半。

    就这样三人表面维持一团和气,暗地里斗得厉害。顾老三是新人,比较收敛,一直小心谨慎,夹着尾巴做人,渐渐李武和周渝都将他视为发展对象,企图拉到自己身边,以扩充实力。

    李武如是对顾刀疤道:“顾兄弟,你我都是武人,重的是兄弟义气,周渝那个人妖跟我们可不对路得紧!”顾老三想起周渝平时无论何时何地都一丝不苟的头发,头油抹的厚重,滑溜得站不住苍蝇,还有时不时皱眉掏出雪白的绸纺手帕抹汗的姿态,也有些偷笑。李武又道:“那个人妖,每天要洗至少一打手帕,这还是个爷们么!哈哈!”

    周渝如是对顾刀疤道:“李武这人嘛,以前或许算条汉子,只可惜英雄末路,现在估计连斧头都舞不动了。你道他为何拉拢你?还不是艳羡你的枪法好!那个土包子,连枪也不会用的。”说完掩嘴笑。顾老三第一次听还是蛮惊讶的,忍不住问道:“怎么武爷不会用枪?”周渝耻笑道:“李武眼神有问题,看过西医,是什么散光,看东西看不准,就是一只雀儿从眼前飞过,他也是连片毛也轰不下来。哈哈!”

    底下的人明争暗斗,陈二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管将赌坊妓院夜总会码头等等分给李周二人看管,顾这个人嘛,还需要多观察。

    陈其美什么生意都做,唯独不做烟土买卖,这也是他当初向蒋大帅拍xiong脯立下的军令状——蒋系对毒品买卖那是严厉禁止的——不但自己不做,上海的各大码头也禁了烟。

    就这样,陈二爷带着李武,周渝,顾刀疤三人叱咤上海滩。

    关于那个常子六,到真是神出鬼没的紧,后来李武带着人马翻遍了上海滩都没有找到该人的蛛丝马迹。从当时茶馆里他义愤填膺的那声吆喝,周渝猜测这个人是以前陈其美清理青帮时的漏网之鱼。江湖险恶,斩草除根才是生存之根本。陈二爷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给兄弟三人上了一课。

    着实有着深远教育意义的一课啊~~~~——

    补齐了,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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