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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节:画地为牢。

    很晚的时候老头子应酬回家,他竟然跑来敲了我的房间门。

    我应了一声,老头子推门而入。

    他少有的没有喝醉,神态有些疲倦,我蜷缩在被子里,看著他走到床边坐下。他很深的看我一眼,开口就说道:"你们导师今天带了那个宋子晾来见我。"

    我稍微有些吃惊,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老头子也坐著不说话,我觉得似乎是发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怎麽了,爸"

    "小铭,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简单,爸爸也不想为难你。这麽多年你也知道,对你的事情我一向不干涉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说是因为我平时太少关心你,我也确实有失职的地方,但是,这些都不是理由,社会大流无法认同的事,我想我也很难接受。我一开始确实很生气,但是今天你们导师跟我谈了很久,我也算是认识宋子晾这个人了。他本身并没有什麽问题,只是他是个男人,我做家长的,还是不能同意你们在一起。"

    "为什麽?就因为你不能接受我是个同性恋!?"

    "不为什麽,你是我生我养的,无论我喜欢不喜欢你,你都是我儿子。很多东西是洗都洗不掉的。不是我不接受你是同性恋,而是我不允许我儿子和男人搅和在一起。"

    "我可以搬出去,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不要不让我和宋子晾在一起。爸,他对我很重要。"我很想说,我从来就没觉得你当我是儿子过,可是话到嘴边我还是没说出来。当年发生了那麽多事,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怪不得老头子一个人。

    "你大了,我知道,就是我说有的话,你也未必要听。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你讲清楚。第一,我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和男人在一起,你要爱他我管不了,但是不可以在一起。第二,宋子晾这个人很危险,他和原家的人关系太密切,我不想因为这个小事情把一家人都卷进去,你弟弟还很小。"他终於还是把底线和真正的原因抛出来了,我反而松了口气,开诚布公的谈,说不定能有进展。

    "你在怕什麽,爸?"我试著去找到突破口。

    "呵呵,一些事情我知道你心里是明白的,所以话我也不挑明了。对於那块地我是一定要拿到的,而且原聿拿给我的开发方案很好,我已经决定和他合作。我不会让你的事情成为中间的阻力。"

    "你"他的直白实在是把我煞到了。

    "我是你父亲,而且我也不想一直这麽把你关在家里。这几天处理你的事情我已经很累了,学校那边我帮你请了一个月的假,你好好修养,我不会禁你的足,但是不准去见那个男人了。你也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答应我,然後言而有信。"

    "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一直关著我,是不是!"

    "和一个男人好,对你没好处,你以後就会知道。不光光一个学校的人会对你指手画脚,整个社会也是容不得你们这些人的。你还没出社会,不明白人言可畏。"

    "一个月之後我去学校了,还不是要见到宋子晾,你能关得住我一辈子麽?"

    "他现在已经不是你老师了,学校把他调去图书馆了。如果以後在学校碰到,我希望你离他远点,要不你就换个学校。人要学著自重,你和他也未必能长久,他也是个男人,他父母也会希望他结婚生子。"

    "我一定会去找他的。你关不住我。"我脑子血气上才冲,直说出这句话,又觉得恼火,这不是斩断了自己的後路麽?

    老头子冷冷看我一眼,不说话,我也觉得自己有点过於冲动了,他今天的态度很有问题,不能说他不暴躁就不正常。但是这样一言一语的跟我商量,讲道理还真是少见。他对弟弟多是哄,对我则是以暴制暴,这麽人性化劝诫还真真是头一遭。

    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班导和宋子晾跟老头子究竟谈了什麽,还有学校为什麽要把他调去图书馆。那个事情究竟是怎麽处理的。对於宋子晾来说,教书虽然不是为了赚钱吃饭,但是他没有放弃那就一定是很重要的。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而让他牺牲或者失去其他重要的东西。

    最後老头子站起来,看著我,平缓的说,"你最好搞清楚自己能做些什麽再去做,不要干出蠢事。"语气冰冷得不像是与我住了二十几年的人,我觉得这一次也许老头子也遇上些棘手的事情,否则不会这麽认真的警告我。真不知道原聿是不是疯了,为了得到宋子晾就这麽不择手段。强扭的瓜不甜,难道他不懂麽?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欲望惹的祸。

    老头子走後我跟宋子晾通了电话,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而学校的处理也不会更改了,毕竟他和我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学校还是拿他开了刀。也就是说老头子还是透过一些关系去保了我了。宋子晾沾上我,还真是不幸。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後悔,一时间抓著电话觉得难受得紧。他的情绪还算稳定,不知道是不愿意我担心,但是真的没事。

    对於爱的人,总是希望他能快乐,如果一场爱全是煎熬,谁还愿意去爱。

    宋子晾的声音还是那麽温和,我听得身体发软,他这个时候却像一个父亲一样,而我真正的父亲却如同一个陌生人一样命令我以他的意志为行为的准则。

    最後宋子晾交代一句少抽点烟,挂了电话。

    是的,他竟然没有说想见我,是怕我为难,还是他真的累了。我不想去猜忌什麽,但是心里仍旧是酸酸的。如果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太矫情的话,那我至少也必须承认这一刻是想念他。想在他那里寻找一点安全感。

    爱恐怕有的时候真的会变成一种负担,哪怕是甜蜜的,它仍是负担。

    老头子信守承诺,我第二天就恢复自由,本应该迫不及待的去见宋子晾,我却忽然退却了,不知道这一见又将接受什麽样的後果。

    站在楼下的便利店门口,想起宋子晾嘱咐我要少抽点烟,於是摸索火机的手又停了下来。

    这是个少雨的春天,夏季已经扑面而来。

    最终我做了个算得上明智的决定,打通了原聿的电话约来出来见面。这个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他身上,我对於流言蜚语也许能做到听而不闻,但是挡在前面的石头却是不能不搬的。如果他这个障碍能够自己退让的话,一切都会好办起来。当然我也知道这样的几率是微小的,虽然对他了解不多,但是我仍能感觉到他是个挺霸道,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的男人。

    约在露天的茶座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原聿的地方,他穿那一身黑西装的模样现在还清晰的记在我脑子里。总觉得像是怎麽都抹不掉一样。

    我去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了,後来我才知道他公司就在茶座楼上,宋子晾会喜欢在这里喝茶,多半也与这个有些牵连吧。那些往事浮上心头,我又一番感慨,在遇见这个人之前,我和宋子晾是何其的幸福,当然谁都不知道未来怎麽来,我又怎麽能怪到别人头上去。

    原聿很优雅的喝著他的蓝山咖啡,我尤自在想,这个男人还真是难以琢磨,但凡不遇见宋子晾的时候,他就比谁都沈得住气,可是一遇见那个人他就变得残忍起来,连爱也不懂得了。

    我缓缓开口,"原先生,我一直在想,我究竟要怎麽做,你才愿意化干戈为玉帛。"

    "陈铭,其实我并不讨厌你。"他忽然说了句题外话,而我只能让那话摔在地上,确实不知道怎麽去接。

    他放下咖啡杯子,继续道,"子晾一直是淡然的人,他不会给别人任何机会抓住他的把柄,所以我觉得我和所有爱他的人机会均等,但是,你破坏了这个规则。"

    "我不知道你这麽爱他。"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原聿的感情仍旧是爱,不是单纯的占有,也许疯狂起来,那是残暴的,不过仍算得上以爱之名。这是个危险的伤害,却又无法去深层的怪罪。

    "林晓军的事情,也是他找上门来的。说实话,我并不屑於利用他。"

    "从我爸那里我多少知道一点,你家的生意不是他能来搅和的。"

    "所以,我一开始也没有想到子晾那麽坚决,他对你的态度,我很嫉妒。所以cāo之过急了,不过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我已经对令尊说清楚了,生意是因为利益目标一致,地我让给他是为了合作开放一个项目,他在上层的一些关系并不牢靠,没有我这块地他也不见得能做好。所以,并不存在与你的感情有什麽交易。"原聿陈述得很平静,让人不愿去怀疑其中是否有虚言。这个男人身上确实有一些震慑人的地方,他认真起来的感觉有王者的霸气。

    也许,他就是这一点不适合宋子晾吧。

    "我懂的,我爸不会允许他儿子是个同性恋,就是没有利益,他也不会放我跟子晾双宿双飞。"

    "呵呵,你确实比一般的孩子聪明,我一开始没有看出来。"

    我苦笑一下,聪明又如何,仍是不能得偿所愿。得意尚且不能尽欢,我苦笑也是应该。天作孽,尤可活,这自作孽,就不可活啊。

    "你不要为难子晾了。"我退一步,希望他至少放过自己爱的人。

    "这自然不必你说,他有多渴望成功,我比你清楚。他以前生活在人前,什麽都没有,最需要什麽我也清楚。陈铭,爱情不是永远的,也不是一切。"

    "原先生,我们世界观有点差距。但是,我不否认你说的。"

    "不强求你认同我,我今天放下工作愿意出来,也是想让你明白,我不是你想象的那麽人性,生意感情我分开看。但是,这两样我都不会让给别人。就算利益均沾,我也绝对不做吃亏的那一方。"

    "那你就不管宋子晾怎麽想!?"

    "我都告诉过你了,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爱情。他也是成年人了,有什麽过不去的,他以前那麽爱姐姐,还不是一样过去了。他最终需要的是一个常在他身边,能给他支持的人。而且我比你想象的更爱他,甚至超过你。"

    "呵呵,是吗?不过,我还是不打算放手,我还年轻,需要磨难。"

    "子晾喜欢你,不是没道理的。"他看著我,两眼放光,我觉得被看的心发毛,然後忽然想起这个人也算是我半个哥哥,就觉得心头凉了半截。

    "学校的事情,难为他了。你能不能帮他?"

    "不是我不帮,而是他根本不需要在做老师了。他有那个时间去备课,不如去公司过坐两个小时。"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麽要当老师,但是,这个事情出了他都没有辞职,应该也是有原因的,你能不能透过学校帮帮他。"

    "我知道,他做老师是他养母的意思。所以我更不想帮他,难道不觉得他并不合适做个教师麽。"

    听到原聿这麽说,我隐约笑出来,确实宋子晾不适合为人师表。

    话已经到这个份上,我不便再求他,毕竟也是情敌身份,何必自己贬了自己,他若愿意帮忙,自不需要我再多说什麽。

    我看了看露台下面的人流川息,只觉得,我和宋子谅仿佛真的是来自两个世界,有缘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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