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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大顺 34.株洲记忆

    外面已是暮色苍茫了,宽敞的长沙汽车东站售票大厅的灯都亮了,日光灯的雪亮光线反映着水磨地板的洁净,我久久地站在那幅巨大的湖南公路客运路线营运图前端详着,思考着,斟酌着,我终于找到了一条新的路线,那时我没有走过的路线,也是我没有到过的地方。我走到正在售票窗口排队的同伴的面前,他已经催促过我几次了,我终于把我的决定告诉了他:“茶陵。”

    司机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第二天早上当他登上班车时,发现车上稀稀拉拉坐了不过十来个人之后,脸变得阴沉起来,关上车门,一踩油门,班车就穿过繁华的八一路,从韶山路经东塘广场向南而去。司机简直是来者不拒,只要有人招手,他就靠边停车,几个小伙子简直把长途车当作城市巴士,招手就上,两站路就下,这个贪心的司机连蝇头小利也不放过。

    在珠易路口上来一个妙龄少女,长相一般,身段很好。司机问了问,她的回答是“株洲”。我听懂了她的话,几年的出差湖南,简单的湖南话都能听懂一些。司机说出了车票价格,女子不干了,说司机多收费,于是乎,一个坚持,一个不给,为了区区一元钱一路争吵不休,司机时不时地说上一句,都会遭到女子连珠炮般的反击,一车的旅客就饶有兴趣的坐山观虎斗,听凭司机与那个女子的唇枪舌剑,有趣极了。就这样直到株洲,那位妙龄少女还是按照自己认为的票价把钱扔下走了。

    株洲是一座工业大市,因为电力机车,因为钢铁冶炼,也因为摩托车而拥有几十万产业大军,但最为人所熟知的是株洲的铁路枢纽地位,京广线,浙赣线,湘黔线都在此处交汇,据说是中国少有的几个特级车站,有着很有派头的火车站,也有宽敞的站前广场,还有南来北往的旅客。

    不记得株洲到过多少次,和哪些人物来过,但我儿子肯定来过,因为他很喜欢株洲火车站前的一个书摊,那里有些画得很夸张的日本漫画册,一口气买了好几本,直到今天,好像家里的某个角落还藏着劫后余生的几本。我们就乘着公交车游览市容,因为是一座工业城市,到处都是规模宏大的工厂,株洲苎麻纺织印染厂前尽是姑娘,而株洲肉类冷冻加工厂进进出出的尽是小子。

    我们走进奔龙公园,那是一个有着大片草坪,稀疏树木,起伏的山坡的公园,简直就是以后在一段时间里风靡全国的高尔夫球场的翻版。湖面很大,平静的湖面上有小船在滑动,波纹慢慢的波及到岸畔,有些飘落的柳叶在波纹上起伏,也有些千规一律的亭台楼阁,只有那两条用青藤扎制而成的奔龙形象,因为大,因为高所以不平凡。

    儿子还是最喜欢要我带他到新华路上的公路桥上去看桥下那么多的铁轨,浩浩荡荡一大片,几十条铁道线密密麻麻,全从这座桥下奔向株洲火车站,想想也是的,三条铁道线在此交汇,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列车从此经过,重载的货车,干净的客车,喷着黑烟的蒸汽机车,神气十足的内燃机车,铮亮的铁轨,闪烁的信号灯,尖锐的汽笛,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这都是儿子的最爱。

    那位络腮胡子的司机虽然遭到了那位女子的呵斥,却依然坚持沿途载客,随上随下,车厢里挤得水泄不通,乘客们不干了,开始有人叫骂起来,司机开始还想反抗,却招来全体乘客的一片骂声,司机知道激发群怒也不是好事,在停车再次塞进一个人以后,庄严承诺:“从现在起,只带长途。”

    经过株洲就是醴陵市。这里是湖南的瓷都,有段时间,宜昌市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醴陵的瓷盘瓷碗,可谓影响之大。但据说,主席在湖南吃饭的时候,曾为湖南醴陵瓷盘上的红梅烧制的低劣水平微微皱了皱眉,察言观色的工作人员报告了汪东兴,这才有了以后轰动世界的“主席用瓷”。班车经过的地方没看到繁华之处,只是家家户户的墙上都贴有五颜六色的墙面砖,远远望过去,却也色彩斑斓。

    在醴陵呼呼啦啦下了一大帮短途乘客,班车就宽敞了不少,到筱县时又有不少下车的,班车上就只剩十几个人了。司机却反而心情好了许多,在城关镇拐了几道弯,停在了一个十字街头,叫大家下车吃饭,自己一下子跑得不见了人影。街上在翻修道路,沥青被铲除了,只有黄土路基,风一吹过,一路黄尘,有时还能形成旋风,我们就在一路黄尘之中狼吞虎咽的吃着湖南米粉。

    茶陵是山区县,属于罗霄山脉,公路就在山谷之间穿行,还有一条醴茶铁路(也叫湘东铁路)形影相随,这样的穷山僻壤为何还修条铁路,难道单单就为了茶陵的煤炭,我看不像,挺神秘的。这里已经很贫瘠了,可以看见被雨水溅得灰黑的木板房,石灰脱落得差不多了的土墙房,还有绳上晒着的破棉被,房外瘦弱的小孩。山大了,树也大了,石头也多了,人却稀少多了。

    我们被抛在茶陵城关镇尘土飞扬的大街上。行人稀少,路边的菜摊上空无一人,小餐馆蒸笼的馒头上落满了恶心的绿头苍蝇,却没人理会,一个烫着卷发的胖女人正与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一个水果摊前带劲的谈论着什么。我们跟着一条瘦得皮包骨头的大黄狗走进茶陵汽车站空荡荡的售票厅,想买第二天返程的车票,就站在那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个我没有想到的地方,我有了一个新的决定。

    我告诉了准备买票的同伴:“我们到江西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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