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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心灵小说:《我能承受吗?》 2.5 意识的转变

    这样的生活是为了什么

    我一直都有一个问题,一直很像做梦一样,醒不过来。梦里的生活都好像是自动发生的,而不是有意识、又主动改变的,也不是真实的。白天生活在想象世界中也如此。我一直都很难感觉到并接受世界中的事实,甚至有人说,我所感觉到的对我不起作用。其实,在想象中的生活很舒服,可以不管真理,都根据自己想象出来的一种生活模式去思考。真理不舒服,因为在追求真理时需要经常想得到自己的思考和行为是否有根据。我认为,在我们的现代社会中,大部分人都生活在这种想象中,他们根据自己对于世界的一种想象去对待世界。可是同时,我一直都很想真正使用我的感觉器官去接受事实。我觉得,在追求真实的过程中,感觉器官能感到的还不够——它们给我带来的认识还不够。我的感觉器官不应该仅仅是用来享受的。

    在睡觉时我都很难醒过来,可是同时,我又觉得感觉器官的感受还不够。这种矛盾陪伴着我的整个生活。是不是在我死后才能获得我所追求的意识和认识呢?

    你感兴趣的可能是,这种生活是怎样(形成)的。这几年,我工作在广西东兰县的一个小山村里,代表一个教育友好协会的东兰办事处,住所是一间泥土瓦房。这个办事处是我于1999年9月成立的,但现在我又没有维持它的能力。一开始,我在广西一个县城的初中当英语老师,不过,因为我的课程不是按照标准来开展的,家长有意见,过了一个学期我就被开除了。所以,2000年2月,我就转到了属于兴坪镇的一个村里的大坪子八一初中当老师。

    当时,我还没有认识到我自己对于学生的同感(吸引力、溶在一起、共同感)和反感(距离感、维持自己的特点、排斥感),也没有认识到学生的同感和反感,而正是这个缺点造成了很多纪律问题。当时,我非常羡慕自己学生身上所展现的小孩的特点,希望为了我自己而去占有学生的这些特点。学生感觉到了我怕从他们那里得不到足够多的这些特点,他们就利用了我这种不好的愿望来控制我,使我搞不好纪律问题。不过,我当时正在学的《全面的人类学》帮助我部分脱离了这些问题。在后边的几年内,我慢慢地学会了去观察我自己的同感和反感是如何去影响到学生的做法的。我慢慢地学会了从这些观察来调整我的行为和课程。通过观察,我就慢慢地把同感转变成了行动和意志,把反感转变成了认识。而我自己的转变,在以后的教育工作上又引起了学生不同的态度。

    2001年2月,我又转到了东兰县隘洞镇初中任地理、美术和英语老师。我发挥的不重视成绩的教育害了我们班学生的升学率,如果不想让他们被淘汰而离开学校,我就要自己离开。所以,后来我就到了我一个学生所在的村子去跟没有上学机会的孩子做教育活动。我在这些地方不是被聘用的,也不是做志愿者(志愿者是拿工资的,我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做教育实验,想在教育改革方面能起到帮助作用。

    以前在屯里做实验之前,因为不想满足教育局的要求,不想把所有本来灵活的做法写成那种标准、死板的教学大纲、不想把学生的头脑格式化,我经常说:“我不想依赖任何单位,不可能办学,不可能发毕业证书。如果你们有机会上普通学校,不如上那个学校。”

    当时,家长和其他老师听到后就问:“如果你没有对于教育的固定的目标、没有一个要达到的能衡量的标准,你怎么能管理好学生的学习情况?如果你不能定下教育出来的人能满足一些怎么样的标准,谁愿意送他的小孩?人家送小孩上学只是因为他们有目标,得到一个怎么样的小孩的那种想法。”

    我确实不能回答他们的问题,所以只好说:“我的学生要找到自己生活的路,和生活带来的、自己的、对社会有贡献的任务。我想给学生走这条路和完成任务所需要的才能和力量。可是什么是他们的路和任务,我不可能知道。”

    老师们继续说:“你怎么做得到?……”我回答道:“我知道,我不能达到你们想像的那种成果,肯定不能。可是在做实验的过程中我会碰到很多问题,在尝试解决的过程中我也会犯很多错误。然后别人从这些就可以学到很多。为了这一点,我要尝试做不可能成功的事。”

    因为我不能拿到工资,也不接受资助,我身边的人大部分都认为,有了像我这样的生活,生活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和价值。不过,为什么要对自己来说呢?只为了自己找意义、找价值吗?对世界的发展有价值就已经足够了吧。听说县政府里有人说我这个人很傻,不懂得去好的地方。根据他们物质主义的价值观,他们无法理解除了消费之外还有其它可追求的东西。

    我身边的人总是会问我:“你干嘛不接受工资?”可是我向谁能要工资呢?我只在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谁为了让人做自己喜欢做的会发工资?他们还会问:“这里的生活很艰苦,你习惯吗?”他们都认为我在这里使得我很难受。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不是难受的。这些人只是忘了每一个人不同的兴趣。如果一个人的兴趣是奢侈的生活,他在村里当然难受。比如说,假如我喜欢吃肉,我有了蛋白质过敏就会是一种让我难过的病,可是因为我不喜欢吃肉,我的过敏就完全不是问题了。如果一个人的兴趣就是村里的生活,他在村里怎么会感觉到难受?只要时间够长,什么都会变成习惯、变成容易接受的事。生活条件和做好事,都是这样的。

    对我来说,这种“难受”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概念。我的兴趣和他们的不一样,我对消费不感兴趣,不能消费也不会难受。如果我不能追求我感兴趣的事情,我也会缺少一些感受,会因为得不到这种感受而饥渴。可是,为了钱和消费的生活不会满足我对于感受和意义的渴望。与别人一样的生活追求只会让我萎缩,甚至会让我失去对于生活的兴趣。

    有的学生问我:“什么是最幸福的生活?”我说:“能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是最幸福的。比如,我想当研究家。”他们又问:“可是当研究家需要条件、需要认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当的。”我说:“我觉得,这不重要。如果还要追求认可,我就活得太累。我虽然没有得到认可、任务、工资和研究的资料,可是我可以自己来研究,在没有可研究的材料时,我可以自己去做一些实验,然后来研究我自己的做法。这样不是能满足我的兴趣吗?我不能要求别人做我想研究的事,可是我可以自己去做,来研究我自己的做法。”

    很多人过得很可怜,天天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只是为了得到能走下一步的条件,也还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事。然后他们就用钱买的东西来安慰自己,让自己忘掉不能做心想的事。我的情况不一样,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所以我也不需要拿物质的享受来安慰自己。有人说,他们也想做自己想做的,不过追求这些而不追求(死后都要放弃的)钱在社会的眼光中是不正常的,使得他们又不敢理会自己,就放弃自己,让自己难受。在我直接去做我愿意做的事时,他们说“不行”,因为没有得到承认,也没有生活保障。不过我认为:生命长远,可是为了得到社会的承认永远要做不愿意做的事,不如生命短暂,可是做了自己愿意做的事。只有不管承认和生活条件,我才能直接地做我愿意做的事。

    这当然也是说,我只能去别人不愿意去的地方,因为在那里别人才不管我。在我不接受别人给的任务时,我还要承认,不能得工资。如果我要生活在城市,我就必须挣钱,必须为了钱做事,不可能追求我的兴趣。另外,城市的家长肯定不愿意让我用他们的孩子来做实验。他们太害怕和担心。

    城市人总是有为什么不能改变什么的原因,比如说:“我和我父母那么辛苦才挣得到那么多钱,让我们过得比别人富裕。如果不是为了这个钱,我和农民还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不能放弃它,不能做跟你一样的事。”因为怕比不上,他们就要自己的这个样子,根本不想改变什么。我为什么还要说服他们?既然城市人要社会现在的样子,我就不应该“帮”他们改变。

    因为我觉得,自己的兴趣(我的实验)是最重要的,我身边有的人又说,我帮助他们很多,他们对不起我。我又认为,这样的看法不对:如果不是他们让我住在他们的家、如果不是让我吃他们的饭、如果不是让我用他们的孩子来做实验,我也无法解决我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情况。只因为他们来解决,我才能随便追求我个人感兴趣的事。

    只是,怎么能产生像我这样的兴趣呢?多数人觉得很奇怪:“他怎么会有那种精神?”我认为,如果来观察世界上的发展,比如科学的发展,包括原子弹等等,再想像我们仍然只去思考自己范围的事、继续只思考对于自己党派和家人的利益,对整个人类来说不是很危险吗?有了像原子弹那种技术,人们就必须为了全人类而思考。如果只有科学的发展,可是人的思想和做法并没有发展,我们就会把我们自己互相消灭掉了。所以可以说,“我不是为了钱,而只因为有兴趣才做事”,不是一件要佩服的事,而是一件必须的事。

    为什么不到大城市

    每次有机会到大城市的“现代社会”时,我都觉得好像自己生活在假造的、一种电视里才存在的广告世界中。这个社会的人具有的物质的东西超过了我的想像,好像他们所具有的东西在世界上是多余的样子。他们的生活方式让在乡村生活的我感到非常不现实,离真实的生活很远。对我来说,现实的生活是那种炎热又没有水喝、很累又没有地方睡觉、付出劳动力又没有回报、想听音乐可是除了学校的广播之外都没有机会听、想写和发资料又没有电脑、电或电话线的。而有电、能上网又有饮料喝的生活往往只是在梦想中存在。如果我得到,这些也会很快被别人用完或用坏了。在我熟悉的生活环境,一个学生每星期的伙食费是2元钱。

    在城市做教育实验也不现实,因为在城市要满足很多的物质条件、要花很多的钱,这样,各种各样的部门才能批准教育工作。因为我没有这些钱,我只能在这些部门不重视也不太管的地方来做。如果要挣这个钱,我又需要出卖我的理想,卖给做宣传工作的人,可是这样好吗?城市已经有的老师那么多,那么好。我又不会跟别人竞争,所以就觉得自己属于那些已经被淘汰的人。另外,城市的学校,因为担心学生的成绩,也不允许做真正的实验,只允许根据固定完整(保险)的模式去做,没有老师自己想的机会。最后一个在城市不现实的因素是,城市的生活节奏太紧张,根本做不了研究工作。

    在“现代社会”中,我觉得好像有的人最喜欢的生活是那种尽可能地刺激、好玩和不清醒的。清醒的生活反而让他们难受,在清醒状态下,他们不喜欢做事。关手机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一种练功的状态。连农民也在追求刺激,他们最怕的是安静和闷。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不现实,我不仅适应不了城市竞争刺激的生活,也不愿意在这种幻想中去生活,我要真实一点。

    不真实的生活给我们的社会带来了很多问题。比如说学校里的为了成绩的“淘汰赛”:这种“淘汰赛”不是每一个学生的事情。部分学生觉得,自己适应不了学校里的生活,那么多的课使得自己的梦想都已经没有了,真像是监狱里的样子。有的学生就很难参与。参与的话,他们会感到很空虚,缺少能体验和感受的内容。他们就会寻找一些其它东西,而在香港录像的引导下,他们找到的、能给他们带来感受的是党派的世界。如果我们不给那些不适应成绩“淘汰赛”的学生一些更好的内容,我们就无法解决学校里的暴力问题。

    不过,城市的小孩能接受我不标准的课程吗?城市的小孩什么都太多,好象是一种很难进得去的大快肉、他们也好象已经满并关闭的样子。农村小孩的样子就好象什么都很容易透过和“塑造”他们并变成他们的生活。城市小孩因为已经满了,什么都会被他们堵塞。我想,农民和知识分子之间的交流对双方都会有好处。

    在大城市,也有人想说服我和他们做“大事”。他们让我进入那种梦想中(可是不安)的生活。我觉得,他们让我进入的完全是假(幻想)的、像电视上演出来的一样。他们想让我在大城市开展一些为了帮助贫困农村的活动,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为了农村离开农村?在大城市做一些精美的关于穷人的介绍资料,让城市的人梦想农村的“事实”?这也太不现实。不如自己留在农村来做一件自己能做到的实际的事。这样的话就能发现,以前自己在城市的时候很容易看见能做些什么事情,可是一到了农村就看不见了,而原来见过的也变得很假。

    得了一种紧张不安的病,再去城市追求那么多东西的话,我因为痛就快要发疯了。在神经痛的时候我会觉得,讲究“舒服”是完全多余的。只要我的神经不痛,生活就非常地美好和舒服。只可惜,这种不痛的时间在我的生活中是越来越少出现的。

    寻找学生的梦想

    2002年6月,林广屯没有上过学的青少年(14到18岁的女孩)请我教她们普通话。开始教她们的几天,屯里的大人来帮着翻译。他们总是喜欢对学生说:“卢老师真伟大。他会解决我们村里的文盲问题,也让我们村富裕起来。”但是,这就是我根本做不了、也没想做的事。

    我跟他们做的是,每天让一个“学生”给“同学们”讲自己的故事,一个小学毕业的青少年男孩帮我翻译成普通话,我再用拼音把故事写下来。这样,每个学生都得到自己的、与同学不一样的拼音课文,而且因为她对自己的故事很熟悉,在我们练习念的时候也不需要再说出课文的意思,她们已经很自然地知道。

    因为我发现城里孩子缺少的是动手,而我的农村学生缺少的是思考中的计划工作,所以在学生告诉我学普通话是为了去打工时,我就让她们比如以讲述文章的方式来计划她们梦想的整个工厂。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只有我还没对文章结果的具体想法,学生讨论题目的过程才能发生。所以我在备课时只考虑问题,而不考虑答案。

    我不想给他们教知识,而是想帮助他们学会创造自己的生活。有一天,屯里的人请我帮他们建一座桥。我就想,我虽然不能解决经费问题,可是这才是个跟学生搞实际活动的机会。我想做的是现在的普通学校做不到的:把生活中的事情当成学习机会,从发现环境的需要来培养学生的做法。

    每天上午在学生农活不忙时,我就请她们和我做一些发挥想像力和创造性的事情。我希望学生能脱离她们由于社会过于固定标准而造成的思考模式。为了发挥尽可能自由的新想法,我先不管现不现实、让她们乱发挥想像,后让她们在我的帮助下想像得越来越具体、画出图型,然后再做模型、做实验来设计我们屯需要建的一座实用的桥。

    我们用的学习资料先由我免费提供。如果这些还要学生买,她们根本不会来。

    可是她们又觉得:画图和创造只是玩,自己计划、设计和想的都不会有什么价值,也不会有用。我问学生:“这是你们自己想建设的还是别人想建设的桥?”她们说:“我们希望有上面的人来安排,让我们来做。”我再问:“你们的生活是你们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可是翻译的人无法翻译这句话。后来有一段时间,她们没有来参加我在上午的活动。

    为什么我的学生希望我只让她们做几亿人已经找到过结果的作业题,而不愿设计自己真正需要的桥?如果我给学生别人已经找到的或者完成的一些结果,学生自己永远也找不到新的、别人还没找到的做法。

    可是过了一个月,学生偶然回来参加我的活动。为了桥的设计、为了了解建桥需要的力学,我们做了各种各样的模型。我们用纸、泥土、铁等材料做成的模型来做实验并把它画出来。我们根据实验得到的知识在图上作了修改后,又画了更规范的、按比例的图,再根据这个图做出了一个很细的、更好的桥的模型。这样,我们多次把实际立体模型的结构转到了抽像平面的设计图,再把抽像的设计转到实际立体做出的模型,让学生越来越具体地控制自己的想像力。

    有一天和学生们用纸做成房子的模型后,我说:“这是我们这幢房子,那你说,我们邻居的房子应该怎么放?”然后我让学生把整个队的房子都放在它们的位置,又画出怎么走到她们各自家门口的路。再后我叫学生从上往下看,并把整个情况画了下来。这成了她们见到的第一张地图。第二天,我们又上到一个山坡,根据我们看到的情况修改地图。

    过了一段时间我问学生,怎样才能在我们的图上计划改造我们队里的环境。学生说最难受的是小路在雨天走不了,晒太阳时又热。于是我们画了一条理想的路线,并考虑到了人和牲畜走路的需要,再设计了几处需要种树的中心地带,给整个设计一种比较自然的、像中国画所表现的那种形态。

    然后我们做了实验来看怎样的路和台阶走起来最舒服,再设计我们为了实现所需要的一些工具。

    我哥哥知道学生的方案后,用3800元人民币鼓励我们实现学生的计划。下一天我们就写了一个改造广拉队的项目报告。广拉队的人看到报告后就开会,然后大家共同行动起来修自己队里的小路。我的学生也为自己成为这个项目的设计师而感到骄傲。她们第一次为了我们的设计课紧张起来,忙着参加她们本来说没有用的学习。

    在我们去河边运沙子时,学生说:“下午我们不上课吗?”她们还不懂:我们的设计项目变成真的了,我们的思考工作已经转入动手的程度,这都是我们的活动。

    我们这时在晚上的课上开始学数学,且因为她们根据模式(数学)的思考接受得特别快,我们很快就算出了修队里的小路需要多少袋水泥、多少钱、多少沙子、每个人要扛多少等。

    学生缺少独立的意识

    在做这些活动的过程中,我越来越明显地发现:这里人的感觉不同于我的感觉。比如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如果砍木材,我能从它裂开的样子感觉到它生长的过程;在做车时,我能感觉到车(老车)的某些地方接受的力和车轮压着路面的土。在用一台机器时,我能感觉到它的生产过程。在看到腿被绑住、头朝下的鸡时,我能感觉到它是多么难受。可是别人能感觉到的人与人复杂的情感关系或者心里和面子的伤害,我又不能感觉到。所以有人说,我这个人没有情感。与面子等想像有关的,我不能感觉到,可是形成的过程和阻碍形成的因素,我本来能感觉到。

    如果这里的孩子要唱7声的歌,唱出来的实际上只是5声。根据他们的内心状态,他们只能感觉到传统的5种声音。怎样才能让他们的感觉范围扩大?同样是对于很美的一个线条的感觉。他们的感觉器官又发挥得那么好,甚至能感觉到城市人感觉不到的,那么他们为什么感觉不到7种声音和线条的美呢?是不是他们的感觉器官感觉到,可是却意识不到呢?因为我的感觉不同于他们的,因为我在这方面碰到了很多问题,我就越来越对感觉的研究产生了兴趣。

    同时,我还从另一个方面碰到了感觉的问题,就是对于现代技术的感觉。这里的人与现代意识所造成的结果(就是高级技术品和钱)接触时,他们还没有接触到能造成这些东西的意识本身。结果,这些技术和钱就像迷信一样会控制他们,并把他们的生活搞乱、把它变得不真实的。正常的和心理健康的过程刚好相反:先进入新时代的意识,然后才跟这种意识造成的东西接触。

    他们还没有接触到的新时代的意识是什么呢?它让我们意识到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对环境造成的后果,也给人们带来一种好像自己在世界上有任务的感觉。如果一个人知道这些(有这方面的知识),可是却不改变自己的做法,并且说“我控制不了自己”,那么他具有的只是聪明的智力,不是意识。智力只是聪明、很聪明地考虑怎么利用机会、利用别人。没有意识的智力容易让人变成一个骗子。意识就不一样。如果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所造成的不好的后果,他就会改变自己的做法并以好的方式影响到周围的环境。虽然这种意识只能在头部里达到,不可能在腿的动作中等地方存在,可是它会去控制自己的行动。

    无意识的学习能进入感觉,能成为自然的本能或才能。有意识的学习虽然过后会忘掉,可是它会帮助学生通过思考重新找到学过的东西和发现还没有学过的东西。从偏僻山区来的人就缺少这种感到自己有任务的意识。他们的感觉还是在无意识的四肢中发生的,还没有转到有意识的头脑中去。甚至,从他们没有送气的发音就能知道他们无意识的状态。这就是因为他们经历的过程相反,从什么都没有的状态直接到达结果,并没有经过能创造这些技术的过程。这还使得他们对于生活的看法变得不实际。

    本来,我在偏僻山村做教育实验的目的就是把这个过程再倒回去,使山区的人能经历正常健康的过程。我想让学生先发现自己的梦想和我们班里的任务,再发明,最后才让他们跟自己做出的结果接触。我认为从青春期开始,任务是每个人自己才会发现的,再也不可能由别人安排。

    如果一个人找不到自己的生活任务、又不能参与别人安排的事情时,他就不懂得该做什么,并会感到很无聊。如果没有找到自己的生活任务,他只能根据别人找到的看法、理想和价值观去做事,而这又会影响到他做事的兴趣和质量。另外,根据别人的看法、理想和价值观去做事还会使人放弃社会、会使人进入腐败的想法。所以我不愿意进行“计划教育”,我想观察学生,以便发觉他们自己的理想和生活任务。

    所以,我原来希望能让学生经历到自己的才能、自己最适合什么,使她们从这样的意识得到在这方面想参与社会建设的愿望和责任感。学生做的事情不仅与自己要有关系,同时也要联系到世界上发生的、影响和改变整个人类发展的事情。本来,我想让学生感觉并意识到环境和世界的需要,从这些意识找到自己梦想的项目,然后才根据他们自己的想法去实现。不过,我没有成功。她们还是找不到,感觉不到,也没有自己的梦想。所以我认为,我的实验失败了。

    他们还是依赖(脱不掉)自然环境的某些力量、传统的思维方式、民族、村庄和家庭集体的感受(集体的灵心)。这些因素会必着(控制)他们做某些事情,使得他们无法自由独立去思考,跟环境融为一体。虽然他们也会觉得自己的社会不理想(破坏、打架等),不过他们无法意识到:这个社会是我们自己做出来的,如果自己不支持它,它就会消失掉。如果他们能意识到自己的每一个行为如何支持社会不好的样子,就有改变的可能。不过,怎样才能培养出这种自由独立的思考和意识呢?

    也许,如果他们意识到周围环境需要改变的事情,这也会使得他们很难受,因为在他们的环境中有太多没人管所以让人难受的事情。感觉到那么多的生活是太累了。所以也可以说,他们意识不到、变得麻木,是一种保护自己的需要。只是,这样怎么还能产生他们自己想做什么事情的想法、怎么还能发生改变呢?

    在这种恶劣的自然环境长期以来受到的影响不仅使自己麻木起来,也使这里的人造出了一些让人麻木的“文化”,比如喝酒和一些让自己成为属于环境的手段。小孩首先还不是属于这种文化(社会)的,不过在上学前,他会吸收这些。在上小学时,他会去反抗这些以喝酒为主的大人社会,因为他不想变成像这些已经麻木的大人一样,可是同时,他又在这些大人中去寻找一个能依靠的权威。到了青春期一般要出现理想的时候,封闭山区的大部分孩子在内心中就已经输掉了自己与环境(文化)影响之间的“战争”。因为在小学年龄时没有找到依靠,他们在青春期时也已经失去了自己理想的力量,并变成与大人一样。

    这里的人在这个过程中也会放弃自己的生活,反正,一个在这个别人看不起的地方长大的人在电视上看到的这个社会中没有自己的位置、也没有机会。有的还觉得,最多、所以最不值钱的是人命,只有得到缺少的那种东西(钱)的人命才是值得的。所以他们也不会只为了救自己的命就去花钱。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有什么价值,有的乡村教学点的老师有一种无所谓的感觉,于是就天天喝醉着上课。

    身边环境中的思想怎么样,他们自己的思想也就怎么样。所以也不用追求什么。对一个没有个人自己思想的、已经放弃的人来说,所有的知识、想法、压力等等都起不了作用。能起作用的只有相反的,就是拉力。我能给他们的拉力是:我在他们没有希望的屯里实践跟他们不同的生活方式,给他们看,让他们参与。

    在我有追求的时候,他们有希望,因为他们同情我,在心中感受了我的追求。对我的生活他们没有放弃。如果想让他们心里孕育什么,我只能先追求自己的项目,让这里的人由于在心里同情我去感受,过了一段时间后,给他们一个机会把他们心里的感受变成参与我的做法(活动)。在感受已经进入了参与的做法后,思考才有可能参与他们的活动(做法)。

    就是说,屯里的孩子只能先去行动,通过行动去感受我的项目,让感受变成他们的动作习惯,最后,他们的思考才会被这些动作和做法而引起的感受得到启发、出现。在感受到我的项目之后,他们也许能想得到自己同样能做出来的项目。虽然这样要很长时间,不过这才能真正引起对追求的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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