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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院

    !!!!康熙五十七年,是一个多事之年,从去年准噶尔策旺阿拉布坦遣将侵扰西藏,囚康熙所立□造反,到今年的朝廷兵败,再到十月,皇上指令皇十四子胤祯为抚远大将军,进军青海,再加上康熙近几年来对他的倚重和宠爱,让他领军剿贼,有意让他军前立威,使得胤祯在朝中的威望高涨。

    胤禛看着朝中的局势,暗自留意,如今他手中的唯一一张王牌,也就是他的仆从――年氏一门,此时,年遐龄次子年羹尧正是四川巡抚,当准喀尔部偷袭西藏时,在没有朝庭的任何旨意下,出兵援助西藏,处理问题的果断受到康熙的器重,进而在封胤祯为大将军王的同时,任命年羹尧为四川总督,不久又任命年羹尧为定西将军,协助十四阿哥胤祯驱逐占领拉萨的准噶尔军队。

    胤禛与邬思道分析了朝中局势后,心中有了计较,定好计划后,送走了邬思道。又回身坐在书房中,打开了熹微送给他的那方素白绣着几株兰草的帕子,想着那句“同居而离心,折磨以终老”,暗自苦笑,如今,就是想两个人清清静静过日子也是不可能了,更何况,她是那样地误会他,一腔柔情,全给了她,却还是不够,她要的,也实在是现在的他给不起的。

    “折磨以终老?”难道她都忘了以前的种种了,突然间,又有丝恨意,他是那么在意,凭什么她都忘了?忽然间觉得后院就如朝堂,他真的很想确定,熹微的底线在哪里?而是如她所说的真的不介意了?如果她真的不再介意,对他已没有一丝情意,那么,尽管痛苦,他也会让她如愿,放手,“各过各的日子”。

    不久,弘昼母子在胤禛的授意下住进了圆明园,耿梅蕊住进了离桃花坞(即桃花岛,此时已被更名桃花坞,袭用唐伯虎的故居名,桃花坞中的书房名为“乐善堂”)不远的杏花馆,弘昼和弘历则是同时师从于翰林福敏,熹微得知后,并没有一丝快,她的心,龟缩在厚厚的壳里,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

    寒冬来临的时候,篷岛瑶台这座孤岛显得既冷,又不方便,尤其是湖面开始结冰的时候。随着第一场雪的降临,胤禛冒着雪花走进内室,熹微正在坑桌上的小炭炉里,围炉煮茶,看着她用着他专程让人从广东那边购回的紫砂功夫茶具,专注小心地泡着他让人从福建安溪带回来的铁观音,觉得她如今越发的出尘了,虽不礼佛,抄各种佛经的手稿,堆满了两三个书架了。

    静静地走到坑上坐好,伸手取了一小杯泡好的茶,抿了一口,入口清香,口感极佳,熹微抬头看了眼他,说道:“爷来了?”

    “嗯。”胤禛有点好笑又有点好气,人都在面前了,还用疑问句?

    看到他的鬓角沾着些细碎的雪花,伸手拂去,问道:“下雪了?”

    “嗯,今冬的第一场雪,前些日子,我没来,这大冬天的,你怎么还在岛上?”她那细微而又习惯性的动作,让他觉得分外温暖。

    “我是不知道要搬到哪去,所以才在这里窝着。”熹微语气平淡地说道,仿佛就是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丝毫没有什么不满他将她原来的住处做了弘历、弘昼书房的事。

    胤禛无奈地看着她,想气气她,却总是气到自己,她倒是不为所动,什么时候都是随遇而安,而他,不仅要操心朝中之事,平衡府中众女人的背后势力,还要时时想着她,就连她的日常饮食,都有她的新丫头小荷事事禀报。现在的他更想知道的是,她的心到哪去了?

    看着仍在悠闲喝茶的她,只好开口说道:“明天,我和你去园子里走走,喜欢哪处,就让人去收拾,岛上寒气重,早点搬走吧。”

    “好。”仍是平淡的口吻,丝毫没有因他陪她赏今冬的第一场雪而有所不同。

    第二日一大早,胤禛和熹微来到岸边,往花园中走时,熹微停住脚问道:“要不要叫上梅蕊姐姐?”

    胤禛一听这话,心是一抽一抽的,这女人,以前是心思细腻,看不得他和别人在一起,如今,他好不容易找了点空闲,想和她一起重温逝去的那段温馨的岁月,她倒好,还想叫上别人同行,看来,这场情爱,他是输得彻底。转过身,看着她平静的脸,心中失望,挫败感涌上心头,闷声闷气地说:“你自己看吧,想叫谁就叫谁,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就先走了。”

    熹微看着他的背影,哑然一笑,谁说只有女人善变?这男人变起来也够快的。摇摇头,小声地嘀咕:“正主都走了,找谁看雪景都不合适。”就带着绿珠、小荷随意走着。

    行至园中西北角,看到一处不大比较简陋的小四合院,名为梨院,位置很偏僻,也很幽静,熹微一看就喜欢,淡笑着说道:“就把这院子略收拾一下吧,我以后就住这里了。”

    绿珠皱眉劝说道:“主子,还是换个地方吧,再说这里这么小,小阿哥住哪呢?”

    “这人呐,能放得下床,就能住得下人,哪要那么宽的地方,不过是摆些用不着的古董、花瓶之类的摆设,以后就不要摆了,让弘历跟着我朴素点也好。”

    抬头看去,梨院的四周种了几十株高大的梨树,到了花期,应该是很美的。

    走进院内,三间不大的正屋,左右各三间小偏屋,朴实的柏木房子,房中的家具,都是柏木的,有着柏木的色黄、质细、气馥、耐水,多节疤之特性,却又或多或少都落了一层灰,看样子,此院,时常荒废,大概在梨花开时,偶会有人来吧。

    走出院子,熹微对绿珠说道:“你等会去园中要几个人来收拾,所有金的玉的古董字画之类的都不要摆,除了在小几上可放几个小青花瓷瓶,其他用不到的东西一概不要搬进来。”

    绿珠点点头说:“是。”得知她就要回去了,才吩咐小荷仔细照顾之类的话,才去园中找总管要人。

    转身往回走时,已近午时,便绕到桃花坞,正值弘历课间休息用餐时,坐在弘历的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用完午饭,拿着旁边奴才们手中的湿帕擦净了他嘴角的些许油腻,再细细地给他洗净手,刚做完这些,却见耿梅蕊拉着弘昼走了进来,她看到熹微,一愣,随即笑了笑,熹微笑着叫道:“梅蕊姐姐,近来可好?”

    “很好,熹微妹妹不爱热闹,居住在园子里,倒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是我不懂事,梅蕊姐姐也来了十多天了,竟然都没来拜见,失礼了!”

    耿梅蕊上前一步,拉着熹微的手说:“我们两个就别客套了,到我那里去坐坐,让这两小子早点去温习功课才是正经。”说完就往外走去。

    走进杏花馆,灰瓦红檐绿墙,走进内屋,素净简单,两个人分宾主坐定后,耿梅蕊说道:“这园子里就是清静,如今,我也沾沾弘昼的光,过些清静的日子。”

    熹微看着露出些疲倦的她,暗中想道:“不知那府里,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女人间的争斗,只是为了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爱不爱,宠不宠,却是他自己掌控的,说白了,那些明争暗斗、拈酸吃醋是一点用都没有。”然后站起来,推开窗户,看着光秃秃的杏树,笑道:“等严冬一过,姐姐这里是再漂亮不过了。”

    “可不是,这园子里的花木极多,我这处倒是种满了杏花。”

    正说着,一个丫头挑起帘子说道:“四爷过来了。”

    胤禛带着丝寒风走了进来,看到熹微,略有些奇怪,眼光停了一下,直看着耿梅蕊。

    熹微和耿梅蕊给他请过安后,她便起身告辞道:“爷、梅蕊姐姐,熹微还没有用过午饭,就先告辞了。”

    在听到胤禛几不可闻地“嗯”了声后,就转身往外走。走在园子里,白茫茫一片,刺心刺目,觉得异常疲惫,便扶着小荷的手,走到湖边,上船后,才坐下,轻叹了口气。

    回到房中,饭也没吃,衣服也没换,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胤禛过来时,看到她皱眉的睡颜,他也跟着皱眉,伸手抚平她的眉,刚展开,却又皱了起来,叹了口气,原来只是想让她生气,让他觉得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结果,她稍微有点情绪,他就心疼。走到房中的书桌旁,意外地看见,新近写的那一张,竟不是佛经,而是句古诗:“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他静静地看着那句诗,她的心向往的终究是简单朴素的生活。

    弘历下学回来的时候,看到胤禛,略有些吃惊,便规规矩矩地请安问好,胤禛问了问他的功课,他们这边的动静吵醒了熹微,起身后,走到他的面前,福身说道:“妾身失仪了,请容妾身梳洗。”

    看着比往常更加客气的她,胤禛挥手让所有的人都退下了,走到梳妆镜旁,拿着梳子,笨拙地给她梳理着头发,熹微淡淡一笑:“爷,妾身还是自己来吧。”

    胤禛一言不发,固执地梳着她的头发,动作虽有些粗暴,由于另一个手的压住了发根,并不疼。

    熹微好笑地看着镜中人,他发鬓的几根白发触痛了她的眼睛,眼角的皱纹更是触痛了她的心。两个人在一起十年了,不知不觉,他已步入了中年,过度的操劳,让他现在都显得有些老态了。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抢过他手中的梳子说:“我来!”

    “也好。”胤禛无可奈何的说,看来梳妆挽髻、画眉之类的闺房之乐,也不是人人能做的。

    看着她梳好头发,用白手帕扎了个马尾,素雅干净的样子说道:“找好院子了没有,要不住在海晏堂旁边的宜荷院吧。”

    “找好了,是西北角的梨院,正在收拾,这两天就搬过去。”

    “梨院!离院?”顿了下,看着她问道:“你决定了?”

    “是。”

    “那么想离开我?”

    “不是,只是觉得累,有个角落让我清静一下也是好的。胤禛,如果你愿意,你就还是我的胤禛,如果你愿意,随时都可以过来。我不想和你太过于客气疏离,可也不想和你过于亲近,我怕的是有一天,终将被你所弃,那就让我在一个角落里,等着你慢慢地遗忘我。”

    胤禛拉着她的手,平静却坚定地说:“一定不会。”

    “那就好。”

    “你要的简单生活我给不了,甚至是有些事还对你有所隐瞒,对不起!”

    “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无法适应你的生活,让你左右为难了。”说完,熹微的心有些疼,看向他时,却是微微一笑,放在这个年代,他对她确实够好了。

    胤禛看着她微笑的脸,心中一紧,拉着她站起来,心疼地看着她,后来又紧紧抱住她说:“再给我几年,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让我博一博!”

    “好!”熹微含泪点头道。

    两天后,熹微搬到了梨院,胤禛看着这个小而简陋的院落,很不满意,不过,也没说什么。走进内室,四壁如洗,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单调而朴素,竟像是要清修一样,心中更加不喜,他总担心,他的微微,在一点一点地疏远他。

    熹微倒是很高兴,觉得这房子,终于有家的样子了,不再是一举手一投足就能碰到古董玉器之类的摆设了。甚至是每样东西放在哪,都高兴地一一指出,力图使用方便,留下绿珠和小荷后,把多余的丫头送交到园中管事那里,让他重新安排。

    弘历对他的小房间虽不是很满意,但听了熹微关于艰苦朴素的长篇大论、以及不同意就搬到桃花坞自力更生的威胁后,只得同意了,不过好在,隔壁的小房间留给他做书房。

    熹微见到弘历同意住在小偏屋后,长嘘了口气,这个奢侈败家的皇帝,还是要从小教育他勤俭节约的,要不以后就更难管了。

    胤禛看到这边安定下来后,就走了。他总觉得,再怎么弥补,她再怎么说不介意,两个人已回不到从前了,他有时也常会想起她说的话“将心比心”,是呀,如果她和别的男人多说几句话,他都会介意,更不要想她跟别人生活在一起了。“将心比心”他自嘲地一笑,她那么干净纯朴的感情,这一生,注定是辜负了,不管再怎么掩饰,他的心都装了太多的人和事,和她的心,永远不能比,也远远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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