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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八天了,已经八天了,自从上次在郊外不欢而散,我再没见过墨让,他只叫姚管家送来了酒菜,告诉南平和夏至,他临时有事,不来了。又说我身上有伤,需要静养,还请南平多照顾着点。

    夏至紧张得一直问我,是不是墨让生气了?我苦笑摇头,墨让怎么会因为我而生气呢?墨让会生气么?不,他不出现,只是考虑到我的心情,他认为我现在必然不想见他,所以他不再出现。

    他甚至还嘱咐南平照顾我的身体。

    太体贴了,真他娘……真是太体贴了。可我自这体贴里找不到半点其他的成分,我总觉得,他的体贴,就好像照顾一只流浪猫,闪烁着人性的光辉,却没有其他的意思。

    只要这样想,我的心就不住地收缩,收缩成一团,是不是我宁愿他与我生气?这样,起码说明他是在乎我的?

    这思想太危险了,我知道,再任由这种情绪下去,我就会钻牛角尖,我就会渐渐歇斯底里,我就会变成一株想要依赖墨让这棵大树,没他不能活的菟丝子。

    我甚至按着那天他带我去见墨谦的路线,摸到了墨府附近,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我远远看着那层叠的青瓦白墙,忍不住想,他闲时在干什么呢?有没有像我现在一样,坐在茶楼这个临街的位子上,就着盛夏的耀眼阳光,闲适地喝着茶,漫不经心地想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花了一天的时间逛遍了墨府附近的街道,侧耳细听街坊们天南海北的谈天,只要有与墨相似的字眼出现,我的胸口都会一窒。我的指尖拂过粗糙的石墙和砖墙,不住地想,他小时候,是不是在这里玩闹过?他的少年时代,是不是曾在这里打马飞奔,享受路人惊羡的目光?现在,他是不是还经常微笑着走过这条街道,为顽皮的孩童买一串冰糖葫芦?

    可我不敢靠近墨府,我不敢让他知道我的心思,我怕他认为,我的感情是对他的亵渎,我怕他连那一点点关怀也收了回去。

    如果有个你天天施舍的乞儿向你表白,你会怎样?大概会从此避开他了吧?相信我,我和墨让的差距,绝对比您和乞儿的差距要大得多。

    但我明知如此,心里却千回百转的都是他,举起茶杯会想到他喝茶只喝雨前龙井,看到小孩子玩水会想到我们当时在寒潭边上打水仗,听到戏子的歌声,会想到他笑笑地说,你就回他说,你晚上有人陪了……

    天,连我自己都鄙视自己,雌性荷尔蒙过度泛滥让我成了个小女人,让我在患得患失间丢了自己,让我不再能独自站立。

    想着他的感觉虽美妙,但却令我恐慌,我怕我再也找不回自己了。

    我逃回无月小筑,窝了两天。两天里,我在一张大号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列出了墨让的长处,和我的不足,然后烧掉。

    行了,知耻而后勇,知道距离,就别想了。

    单恋就是这点好,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演练恋爱的全过程,甜蜜和憧憬,伤心和不安,做完了全过程,就不应该再沉迷下去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忘了吧。

    八天了。曾经有一个淡然的女子说过,凡是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爱情如友谊如温暖如快乐,都是人生奢侈品,有当然好,没有,也不必多想。[1]别刚吃饱了就想着爱情,笑死人!我一个贱籍出身的不想着怎么站稳脚跟怎么不见欺于人,反而学着人家想着风花雪月,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么?

    我已经拥有得够多了,小门小户的,就别学人家买钻石放家里,买不起,也养不起。

    抻了个懒腰,就着冷水洗了把脸,看看外头的耀眼阳光,多么美好!这亮光让我想起来,我不是一无所有的,起码我知道,不论我变成了什么样子,花妈妈如何对我,永远不会变。

    想到花妈妈,我的思念便如黄河泛滥,五个多月了吧?看看天色,又数出五十两银票,我想去看看她。——呵,孩子永远在失意的时候,才想起来父母温暖的手。我真是过分。

    骑南平的马,应该能赶在午时前到。

    外面的世界依旧精彩,花儿艳草儿翠,小鸟吱喳叫,樵夫在鬼叫。咳,也不怪樵夫扯着嗓子叫,漫山遍野地砍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总是很远,不叫唤,另一个也听不见。

    我尝试着微笑,放慢了马,听他们好似山歌一样的闲聊。

    :“老王头,你咋个到南郊来砍柴来了捏?俺记得嫩家离北郊近便点的似个噻?”

    :“嗐,嫩个嗦的不长眼色地老聋子,咋个就没听说的咩噻?北郊那块子地方不太平似的撒,俄们隔壁那个老李头,那天他下大雨回家子嗦的时候,路过那棵歪脖子地老槐树,哎呀呀,见到嗦吊死鬼勾人嘞!打老远地就看见两个人影在树下,结果等走近了嗦就看见一个人吊死在树上嘞!可吓得他哟!斗笠都掉地上也不敢捡啊嗦,一溜烟跑回家,淋得浑身都是湿得噻,隔天就病了嗦,这不他家还在停灵啊嗦!那玩意凶着呢噻!”

    我听得一愣,忙下马拦住那樵夫:“大伯,您方才说的,可是北郊东边那片小树林?”

    那樵夫眯着眼睛点头,嗓门仍旧吊得老高:“小姑娘也知道那片树林?那个树林凶得嘞!一个月前刚吊死个人儿,小姑娘没事子撒表去嗦!”

    我一叠声地问:“那位大叔可是下大雨回家时看到的?他什么时候回得家?大伯您还记得不?您仔细想想,仔细想想!”

    那樵夫认真想了半晌,才点点头,郑重道:“小姑娘,老李头跟我相熟,我可以担保,他那天就素在雨下得最大的时候回家,大概是亥时不到了嗦!”

    亥时不到!

    刘速亥时二刻才出了竹间阁,他不是凶手!

    恍恍惚惚地谢过樵夫,又多谢他关切的询问,敷衍了几句,如梦游般上马,满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刘速不是凶手!

    那么谁是凶手?!凶手要干什么?

    凶手杀了刘捷,意欲嫁祸刘速,没错,刘速的嫌疑的确最大,于是衙门将他暂时关押起来,搜集证据。那个姓李的樵夫,偶然撞破了他行凶,却误以为是吊死鬼找替身,又病又吓,竟然就撒手去了,唯一能为刘速翻案的人证没了,他或她本应该得偿所愿,但是,墨谦将他保出了,于是他或她决定自己惩罚他,于是将他虐杀至死?

    不对,他能够进墨家的地宫,就算不是墨家人,也必然是个心思缜密,精通机关的人。

    研究机关的人一般都有个毛病,就是计划什么都喜欢一环扣一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制做机关的习惯动作,那么即使他没有下一招,也应该严密监视刘速,慎防功亏一篑,怎么能让刘速轻易联系到墨谦?

    还是,他本来就是想把墨谦放到明面上?

    也不对,墨谦保出刘速,连夏至都不知,墨让差不多也只是猜测而已,墨谦就像条深海里的游鱼,只露出半点白色的肚皮,就又沉入海底,若他是想抓住墨谦的把柄,定然会以失望告终。

    那他究竟是想干什么?

    “我倒要看看侬想干什么?”清脆的一声娇叱将我从一团乱麻中拉出来,定睛一看,面前叉腰站着的竟是风满楼当家花旦柳扶风,我一惊,习惯性谄媚地开口:“哟!瞧瞧这是谁!原来是美女姐姐!姐姐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小心哦,这么漂亮,男人的心都被你勾去了,楼里其他姐姐妹妹的,可要恨死你咯!”

    回过神来,又继续陪笑道:“姐姐怎么出门来了?我正想去看你们呢!”

    还没等我说完,两只纤纤玉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伸过来捏住我左右脸皮,向上向下再顺时针逆时针,我哎呦哎呦的叫疼声卑微地陪衬着当家花旦的高八度尖叫:“你——仔细——看看——这是——哪儿?!!!!!!!!”

    我的大头被她的玉手揪着到处乱晃,眼角顺便溜溜四周环境,嗐,可不就是风满楼么,感情我一路恍惚着到了风满楼,恍惚着问出“他究竟想干什么”,被柳大姐给嫌弃了啊!

    柳扶风继续尖叫:“脱籍了——就脱籍了——还回来——惹——一身腥——干嘛?!”

    我眼泪哗哗地——你试试被人捏着脸蛋这么久!——“美女姐姐,我回来看花大娘!!”

    柳扶风手下微微松了些,声音勉强低了八度,但依旧恶狠狠地:“骑马进楼?”

    靠靠靠,我刚才骑马进来的?我这么乌龙?

    我捧着脸迎风流泪:“呜呜呜我错了,伦家不是故意的……”

    柳扶风被我恶心得花枝乱颤,她终于松开我的脸,转而拯救自己层出不穷的鸡皮疙瘩,顺便向四周招招手:“都没事了没事了,回去睡觉去!”

    靠,周围全是姐儿!被围观了?……我今天真丢人啊!

    柳扶风才记起问我:“怎么想起滚回来了?被人赶出来了?”

    我气,捏了个兰花指:“怎么可能?我这么英明神武!”

    柳扶风嘘我:“这都几个月了!都不记得跟我们报个平安!侬皮子痒是伐是唔啦?”

    我谄笑:“这不是事儿多么,您要是想听,我讲个三天三夜都没问题!可您能让我先见见花妈妈成么?咱赚钱啦!”想起花妈妈接过我银票的表情,我就眉飞色舞,刚才的烦恼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嘿,您说神奇不?我小艾除了大茶壶,还能做别的!

    柳扶风脸上似乎马上要涌出个欣慰的表情,可立即就被生生压了下去,面皮抖了抖,上扬的嘴角转换成了个小小的呵欠,无聊的样子:“呵,这么出息,行了行了,上去吧上去吧!轻点,姐儿们都还睡着呢!”

    我咧着嘴问她:“花妈妈醒着?”

    柳扶风甩着帕子扇风:“醒着呢醒着呢,刚有个挺俊俏的公子找她,她梳妆打扮地忙了半晌呢,这不,人才走!”

    挺俊俏的公子?墨谦?恩,应该就是他了,花妈妈不会轻易在非工作时间见外人,五年前柳扶风不在,她不认识他。

    嘿,这人,我还真挺有兴趣,忙噔噔噔上楼,大叫声花妈妈我进来啦,就如往常一样撞门进屋。

    天,花妈妈正在喝酒。面无表情,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慢慢喝着酒。闻味道,是二十年的女儿红。

    花妈妈喝酒不稀奇,可是,她不是最讨厌女儿红的么?她不是说,一个老鸨,喝人家女儿出嫁时喝的酒,听着就可笑的么?今天怎么转性了?

    我愣住,僵在门边,小声问:“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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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住,僵在门边,小声问:“妈妈?”

    花妈妈挑起半边眉毛,轻哼:“臭小子,刚回来,楼下就被你弄得天翻地覆的,仔细你的皮!给我滚过来!”

    哦哦,听到熟悉的骂声,咱才算是放了心,靠,我还真犯贱!忙嘻嘻笑着滚过去,她摸摸我脸:“脸怎么肿了?”柳眉倒竖,“怎么回事?!”一副护犊子的老母鸡形象,我喷笑,心里暖暖的,脸上却是撒娇的委屈姿态:“妈妈,柳姐姐掐我……”

    花妈妈轻轻打了我一巴掌:“得了,又惹什么事了吧?今天专门来看我的?”

    我咧了咧嘴巴,嘿,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还要连吃带拿做啃老族?咱今天可是刻意孝敬您来着!

    ……

    好吧,我是不想窝在无月小筑自己胡思乱想,所以想来听听智者的名言,受点智慧之光的启迪。

    可是看着她微挑的眉眼下渐渐增多的细纹,她半垂着眼睛,手指转着酒杯的模样,我就一阵心酸,眼眶一热,差点就要掉猫尿。

    赶紧把我的大头拍到她肩头上,转来转去地做彩衣娱亲状:“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花妈妈掐了我一把:“多大个人了,还学人家几岁的孩子一样腻着人!没长进!”

    我不听,继续转啊转,心里数着,三,二,一。

    花妈妈叹了口气,那只柔软温暖的手自上而下,在我后背上轻轻抚摸:“你脱籍了,就不应该再回来,不管前面有什么,走出去了,就一步步走下去,别回头看。”

    我抱住她一条手臂,忍不住哭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哭什么,我只是在宣泄。花妈妈也不劝,只是依旧抚着我后背,一下一下,缓慢柔和,等我眼泪流干。

    这种静静的默契,真好。

    擦干眼泪,我小心翼翼地问她:“妈妈,菟丝子和大树,是否可能修成正果?”

    花妈妈凤目一转,审度地盯着我,她眼中晶亮的光刺痛了我,我瑟缩了一下,却仍直视着她双眼,等待那个已知的答案。

    花妈妈叹了口气:“可能。”

    “但是,你要学会忍受他的骄傲他的高贵,你要接受并遵循他的观念和处事方式,你要学会忍受来自他人的各种各样的目光,你要学会忍受明天就会失去他的恐慌,如果这确实发生了,你没有资格抱怨。”

    我也叹气,呵,从花妈妈口中听到这话,我该满意了么?我不该再存有任何的幻想了吧?

    花妈妈再叹,然后冷哼:“听到想要听的,该走了吧?另外,我花叠翠还不需要别人来养,别再往我这儿送钱,也别再回来,如果有什么事,托人捎个话儿过来就成。没什么事,就走吧!”

    我愣住,这算怎么一说?我还没开口,她就知道我是送钱来的?花妈妈什么时候改姓诸葛了?

    刚要开口,楼下却传来几声娇叱:“哪来的混小子?我们还没开门呢!滚滚滚!没有没有,我们这根本没什么十五岁的黄毛丫头,清倌倒有,哼哼,你买得起么?”

    花妈妈皱眉:“怎么今天闲人来得这么多?”

    喂喂,说谁呢?谁他妈的是闲人?

    嗯?柳扶风这反应好奇特,没开门,客气地请他走就好了,干啥要骂人,平白的得罪潜在客户?这么刻意的尖叫,怎么好像要提醒谁似的?——不是提醒我吧?

    有热闹自然要凑,何况是可能跟我有关的热闹。偷偷掀窗一看,靠,被赶的竟然是南平!

    他怎么找到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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