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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坐在马车上,我打起帘子,眯眼看窗外的景色。萧白骑着我的雪花骢,靠过来轻声道:“老板娘,今天太阳毒,对眼睛不好,还是遮上帘子吧!”

    我笑笑:“不碍事,几年没回来,对京城怪想念的。”

    萧白自然知道我性子,也不勉强,点了点头,便驱马向前,倒是阿狄凑过来哼哼:“女人就是麻烦!不过是进趟城而已,也要准备半天,排场十足!”

    我扬起我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给了他一个华丽的微笑:“那是,老娘就是有钱,就是喜欢炫耀,你有意见?”

    阿狄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嚣张地回他,当下被我噎得,鼓着眼睛看我了半晌,才泄气地拍马超过我的马车,嘴里不住嘟嘟囔囔:“麻烦的女人!要不是南平硬要我带路,我才懒得理你!”

    哟哟,半大小子而已,哪来的那么大派头?

    我也懒得理他,马车已经入了城,久违的京城。我眯起眼睛,细细地看街边的商铺。没错,虽然行人脸上的表情我看不清楚,但路上的人流,似乎比五年前要少了很多。而且,所有挂着墨家牌号的商铺都是大门紧闭,原本十分热闹的大街现在虽依旧繁华,只是这繁华里面已经没了生气。看来,墨家确实是出事了。

    我闭了闭眼睛,不由想到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蓉城所有墨家商号一夜之间全部关闭,人走楼空。第一天,大家觉得奇怪,静等墨家商会贴出告示解释,究竟是准备全行业整饬,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第二天,第三天,依旧没有任何告示或消息公布,百姓开始感到恐慌,开始流传各种对于墨家一夕之间关店行为的猜测,但大家仍然采取了观望的态度,人人都深信墨家不会倒。

    第四天,终于有可靠消息开始流传,但这消息并不好——附近城镇的墨家店铺也全部关闭了,不知店家去向。于是人们对墨家的信心渐渐丧失,自那一天起,蓉城开始沉浸在越来越浓的恐慌气氛中。人们挨家店铺搜寻日用品,仅有的几家正常营业的店铺里的东西被哄抢一空,再过几天,商铺无物可售,墨家的店铺仍没有重新营业的迹象,百姓们开始砸店,开始抢店铺里囤积的各种商品,蓉城陷入一片恐慌。

    我的眼睛耳朵不是吃白饭的,我本该在墨家店铺全面关闭的至少一天前收到消息,但是没有,墨家的消息网好似瘫痪了一样,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这太不正常了,难道墨家真出了什么事?

    我耐心等了三天,在第四天,当蓉城的百姓陷入疯狂时,他们的疯狂也感染了我,我叫来萧白,告诉他,我要去京城。

    他说,不行。给出的理由也很合情合理。他说,因为墨家的根在京城,我本就跟墨家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墨家真出了什么事,以我的实力,应该躲得远远的才算是明智,怎能自己洗白了送上门去?饭后甜点么?

    确实,他的理由很正当,但我当时是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的,我炸毛了。

    我满屋子乱窜,尖叫:“我要去!无论京城是龙潭还是虎穴,我都要去闯一闯!”

    可怜的萧白,唯有上手按住我:“老板娘!冷静些!”

    放屁,冷静冷静,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墨让有事,墨家有事,我怎么能冷静得下来?!

    萧白抓着我双肩,好像两个大号的老虎钳,抓得我生疼:“老板娘,相信我,墨家的实力远不止是这样!”

    我暂时消停了会儿,站住,盯着他眼睛:“不止这样?全国的墨字号店铺全部关门歇业,米价盐价飞涨,百姓纷纷囤积生活用品,你告诉我墨家实力尚未告罄?”

    萧白坚定地回望我:“没错!”他坚定的情绪令我稍微镇定,可以维持足够的理智,听他继续分析,“墨家就像生长在朔国的一棵盘根老树,你当墨家首富的身份没有引起过天家的警觉么?没错,墨家行事低调中立,从不参与政事也从不插手国家命脉的买卖。但最重要的是,墨家倒了,朔国必然大乱!这棵老树的根遍布朔国的每一寸土地,甚至超出朔国的范围,若要把墨家连根拔起,朔国必定也随之覆灭!现在,百姓起码还有衣穿有饭吃,还没有发生大面积的暴动和骚乱,所以墨家无论遭遇了什么,这棵老树的根必然还是完好的!你信我!”

    我喘息渐平,不再反驳,只沉默着,一双眼持续粘在他身上,上上下下。萧白被我看得毛骨悚然:“老板娘……有何指教?”

    我长出了一口气,送他枚笑脸:“你说的对,墨家的情况,我们比别人了解的要多,所以,我早该想到的,谢谢。”

    他也释然一笑:“为老板娘敲边鼓,是我的荣幸。”

    “但是,”我话锋一转,“墨家现在这种情况,总是有什么事发生了,我一定要去看看,即使赔上我的身家性命,我也要回去看看。”

    萧白傻了,他呆呆地看着我:“为什么?”

    我对着萧白微笑:“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可以给你无数个理由,我可以告诉你,墨让救过我无数次,墨让于我有恩,墨让是我的知己。我欠墨让的可以让我在任何时候双手奉上自己的性命自己的一切,我可以为他上天入地遁入魔道。但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统统不重要,最最真实的理由也是最简单的理由就是,我爱他,我爱墨让。”

    我的眼泪刷就下来了:“我可以得不到他,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不好。他若是死,我也要同他一起死。没有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连骗自己都没了理由。”是的是的,他知道墨让,他知道我的无望的痴迷。三年的朝夕相处,他自然知道我闲时不停写的“让”字是什么意思,他自然知道我和墨家的联系,他也自然知道,我会自墨家的消息里费劲心机地尽量不露声色地寻找我想看到的消息,所以他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只是叹息而已。

    萧白凝望我半晌:“老板娘,你既然想昏头,我也不阻止你,但是我有义务提醒你,你这样去,一点胜算也没有,你甚至不知道对手是谁。”

    “是么?”我挑挑眉毛,张开手,“我的势力,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少。”

    我的手里,是一管火漆封口的竹筒,萧白看了看,垂下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我缩回手,淡淡道:“萧白,如果你想要弃我而去,我不怪你,这三年多谢你,你自己去账房支出银两,我们当初说好的,三分分红,我们好聚好散。若你看好我,认为我尚能渡得过这一劫,或者,若你不舍得你出力打拼下的这片天,就麻烦替我照顾好我的生意,替我准备我所需要的。谢谢。”

    萧白喃喃:“疯子,你是个疯子。”

    我笑,“疯就疯吧,三年前,我就该疯的,可我竟然没有。”

    没想到,我真的就这样疯回来了。想到这,我不由叹了口气,半个月前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竟然像半年前那样久远。不过还好,我不是一个人。

    我掀起帘子,探头看了看前面慢慢走着的萧白,他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回头冲我灿然一笑,露出了明晃晃的一排小白牙,我也笑了,心里暖暖的。

    我想起他在蓉城送我离开。

    他终究是没有弃我而去,而是无所不至地默默地为我准备着一切。

    上车前,我拍拍小白同志,嬉笑:“你敬爱的老板娘,也就是我,需要个饭搭子,要不要同去?”

    萧白像看着只怪物:“那谁帮你打理生意?”

    我嘘他:“臭美吧你就,难道我只有你一个帮手?其他人莫非都是吃干饭的?”

    萧白似乎受打击了,别扭着:“不去。”

    我向他抛媚眼:“怎么,难道是不想看到我重投墨让的怀抱?”

    萧白喃喃:“你倒是有那个胆子!”我手定格在他肩上,无趣地缩回来,不是吧,太了解我了。于是无精打采地:“这么了解我,是不是注意我很久啦?”

    他也笑:“是啊是啊,老板娘,我早就对你有邪念了,你现在重投旧情人怀抱,我得赶紧找个地方买醉去。用烈酒来抚慰我这颗破碎的少男之心。”

    我喷笑:“少男之心,嘿,您是少男他爹吧?”萧白同志虽然承蒙老天眷顾,不显老,但看他的行事做派,少说也是三十多的人了,少男之心?吓坏我!

    得,强扭的瓜不甜,我挥手:“滚吧滚吧,赶紧滚。”

    萧白晕倒:“这好像是我的台词。”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再废话,滚上了马车,奔赴未知的命运。

    马车辚辚,我随着马车一起颠簸,闭上眼睛,心里却想着萧白。留他一个照顾我的生意,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突然车夫吁的一声,叫停了马,我探头:“老邓,怎么回事?”

    没等老邓回答,我便看到了萧白,他直直坐在高头大马上,抬头挺胸,骄傲地笑着,好像探花郎一般得意。

    我微笑,继而惨叫:“死小白,你竟然骑了我的雪花骢!?我都没舍得带他走!”

    萧白掏掏耳朵,受不了地靠前:“放心,他交给我,才不算屈才。”

    我偏头想想,也是,这家伙骑术比我好上不知几倍,又极爱惜马力,于是略过这一节,转而奸笑着问他:“怎么又想跟我来了?莫非觉得自己无法胜任二当家的职责?”

    萧白笑,反抛给我个媚眼:“我觉得,我应该看着你,省的你去外面找野男人。”

    野男人?说谁呢?你才是吧?呸呸,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噎得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甩帘子,坐回车里,赌气不理他。

    萧白哈哈大笑,驱马探路。

    哼,这倒霉玩意。

    也多亏了这倒霉玩意,我才能如此迅速地踏上京城的土地。

    不过,我只知道说曹操曹操会到,没想到我只是想一想而已,这倒霉玩意竟然就跑到了我跟前,低声:“老板娘,阿狄说,前面就是官府了,你最好提前做个准备。——天啊小艾,你的眼睛怎么……?”

    我用帕子小心地拭着眼角,将眼里不断涌出的水慢慢吸干,冲他展颜一笑:“你说的对,太阳太毒,我不该打着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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