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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混乱中不及叙旧,沅郁忙寻到沅芷她们。

    一见跟在沅郁身后的三少及其侍从,屋子内的女子俱都一惊。看见她们狐疑目光,沅郁道:“这位蒋子邵先生,是我的朋友,那船就是他的,我们转船离开罢!”沅芷伶俐,忙拖过沅青先跨出门,沅青却有些迟缓,出了门后还回头望了几眼,喃喃道:“大姐,我怎么不知晓二姐有这样的朋友?他看起来好英武哦……”沅芷忙道:“节骨眼上,别乱说话!”念儿先将包着细软的包袱抱在怀里,转头又去寻行李。沅郁催道:“行李不管了,赶紧走罢!”三少对一个侍从微微点一下头,侍从会意,跨入房门拎起姐妹三人的简单行李。

    沅郁担心念儿年幼,让她走在前头,蒋子邵紧紧跟在她身边,一行人在侍从的保卫下下到前厅内,准备转船。

    前厅内的人见此情景,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就在跟在最后的沅郁与蒋三少踏上踏板时刻,不知道谁带了头,众人一起发难,如洪水般朝蒋系的船挤入,一行侍从竟没拦住!沅郁被难民挤得一踉跄,身子一歪,往水中坠去……只觉风穿过身边,头顶繁星明亮,还有两道紧张的目光追随着自己,接着扑通一声落入水中,在沅芷沅青的惊呼声中,没入水里。

    水一过头,万籁俱寂。

    沅郁在水底缓缓下沉,冰冷的水迅速浸透衣服。

    她素来不会水,却也不惊慌,摒住呼吸,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秒,身边水流激动,一双长臂摸住了她,接着揽住她的脖子,朝上游去。

    两人一起冒出水面,沅郁大口大口的呼吸,边伸手擦去脸上的水,睁开眼,看见面前的蒋子邵,突然一笑。

    数个侍从从远处纷纷游近,沅芷趴在船舷上大喊道:“二妹!二妹!你没怎样罢!”沅芷抬头欲答,却发现已经冷得说不出话来。蒋子邵一摆手,船上垂下一条绳梯。沅郁伸手欲扶绳梯,浑身使不出一分的力气,蒋子邵见状,忙吩咐侍从几声,船上的侍从们一阵忙碌,接着垂下一只栓着粗绳的大木桶。水中的侍从一起用力,将沅郁轻轻放进桶里,接着打个手势,将沅郁缓缓抬出水面。沅郁哆哆嗦嗦,只觉寒风刺骨,神智渐失。

    昏迷中似乎感觉身边人影重重,嘈杂声不止,神思一会清醒一会模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声浅浅的呻吟,沅郁缓缓睁开眼。未等模糊的视线变清晰,就听见念儿的声音,一叠声的唤出来:“二小姐醒了!二小姐醒了!”脚步声复又紧密起来,似乎很多人从远方跑来。

    沅郁闭上眼歇息一阵,再睁开,视线是清晰了,却觉得眼皮沉重晦涩,抬起来甚是吃力。

    眼前站着沅芷与沅青,见她清醒都是喜极而泣。沅芷道:“二妹,终于醒了……”沅青快嘴接道:“快把我们吓死了!”

    沅郁挣扎着起来,觉得头疼欲裂,一开口只觉嗓子干涩,哑着声音问:“我昏迷了多久?”

    沅芷挨着床坐下,扶起沅郁,在她的腰间垫上枕头,边道:“昏了两天了……大夫说你受了惊吓,又在水中受了寒,高烧不止……”

    “哦……”沅郁斜靠在枕头上,突然想起来,问道:“那……我们现在在哪儿?”

    “在长沙,这里是长沙的守备府邸。”

    念儿递上青花碗,装着黑乎乎的药。沅郁眉头一皱,推开,道:“不喝了,我无妨的……”

    沅芷从念儿手中接过药盏,劝道:“喝罢!大夫说,醒了后一定要喝的,内寒未止,会落下病根的!”

    沅芷还是不肯,歪头道:“眼下没力气,不想喝!再过阵罢……对了,蒋三少呢?”

    “蒋三少他……”沅芷欲言又止。

    沅郁追问:“怎么?”

    沅青回道:“在外间呢,好像说是在惩罚那些把你挤入水中的人!”

    沅郁猛地坐起,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掀被子就要下床。三人忙把她拦住,沅芷道:“你做什么?”

    “我要去看看!”沅郁急道,“你们别拦着我!不知道蒋三少会怎么责罚那些人!”

    沅芷劝道:“二妹!蒋三少会有分寸的,你就好生歇着罢!”

    沅郁急得掉下泪来,道:“这些当军阀的,一贯是草菅人命惯了的,再晚了就要出些什么事情了!大姐,别拦着我啊!”

    就在此时,房门传来叩门声,清亮的声音传进来:“许小姐醒了么?我可以进来么?”不待屋内的人回答,门已经推开。门外的蒋子邵,眉头间带着层薄怒,看见衣冠不整云鬓散乱的许沅郁,眉头又是一皱,接着松开,道:“许小姐病还未好……”看了另外三人一眼,接着道:“可否请小姐们回避一下!”一贯霸道的语气。

    沅芷望了沅郁一眼,迟疑,不愿离去。蒋子邵已经走进了房,冷眼看了沅芷一眼。沅郁见状,对沅芷道:“大姐,你们先出去罢……三少大概是有话要对我讲……”

    沅芷这才拉着沅青离开房门,念儿低着头跟在她们后头,出门来,转身将房门关上。

    蒋子邵一声怒哼,朝沅郁走近一步,压低了嗓音道:“什么叫做‘这些当军阀的’?原来在许小姐眼里,我蒋子邵这么不堪么?”

    沅郁一惊,回退一小步,已经靠在床栏边,咬了咬下唇道:“沅郁一时情急,用词不当,请三少见谅……”

    蒋子邵逼近她,低低的嗓音就在头顶响起,穿透力极强,每个字都好似钻进心里去一般:“还有‘草菅人命’!蒋子邵草菅人命么?蒋系草菅人命么?”

    沅郁身子一歪,跌坐在床上,呼吸急促,苍白的脸薄薄得起了层细汗。蒋子邵望着眼前因病而娇怯的人,心里一软怒意顿消,叹了口气,道:“许沅郁啊许沅郁,我一片真心待你,却没想到你如此看我……”

    沅郁抬头正视着蒋三少:“适才沅郁有出言莽撞之处,在此向三少告罪,还请三少大人有大量,别与沅郁一个小女子计较。”

    “我就是……在意你如何看待我!”三少沉着声音。闻言,沅郁怔怔的,心中一阵暖流涌动,她突然一笑,苍白的脸漾出一抹嫣红。

    蒋子邵转过头,气恼的声音丢过来:“你……看到那些灾民把你挤入水中,我可……”话到这里就弱了下去。

    沅郁追问:“可什么?”

    蒋子邵转头看向她,怒道:“可想把那些人都杀了!”

    沅郁唬得一跳,一把抓住蒋子邵的手,问道:“你,玩笑的罢?”

    蒋子邵眯了眯眼,不答。

    沅郁将他手一放,颤着声音:“你……不是……真的这样做了罢?”

    蒋子邵还是不答,斜着细长的眼睛瞧着沅郁,两道目光落在她脸上。

    沅郁泪花翻动:“那些人有什么错?死里求生有什么错?”

    三少不答沅郁的话,眼神一动,看见摆在茶几上的药,皱眉走过去伸手端起,问道:“药还没喝?”

    沅郁低头垂泪。

    三少将药递近,沅郁头一偏躲过。

    “人,只是关起来了……”三少拖长了声音道。

    沅郁一回头,望住三少,三少嘴角微斜,歪出一个促黠的笑。笑容还未收,突然脸一板,冷道:“杀与不杀,都在我一念之间……”

    沅郁抹去眼泪,恨道:“我喝!”接过欲接药碗,三少一手端碗,另一手轻轻握住了沅郁的手,柔声道:“我来喂你……”沅郁推辞不肯,三少又拖长了声音道:“那几个难民,正好让侍从们练练胆量,免得将来上了战场胆怯!”

    沅郁气急告饶:“好罢,你来喂我!”

    目的得逞,三少一手扶着沅郁的腰,另一手端着药碗,目不转睛的盯着沅郁将一大碗药尽数服下。喝完药,沅郁望着三少热泪长流,三少惊问:“怎了?太烫?”沅郁摇头:“太苦……”

    蒋子邵闻言一笑,头一低,吻住了沅郁。沅郁只觉呼吸靠近,男性特有的味道霸道的透过鼻息闯入心灵深处,几番辗转,直吻的沅郁意乱情迷不由自主。

    正迷离时分,他的唇微启,温热的舌伸了进来,沅郁偏头欲躲,他手下加力,竟躲闪不开;只得让他长驱直入,一路舔吮,二人的呼吸都越来越重,气氛愈加暧昧起来。

    就在心似乎承受不了重荷之际,蒋子邵终于放开了沅郁。沅郁将头藏在他怀中,一时羞得睁不开眼,耳听蒋子邵柔柔的问道:“还苦么?”

    沅郁定了定神,伸手抚唇,突地一笑,道:“苦到不苦了……但是,唇角似乎是有些肿……这样的方式解苦,不若一颗蜜枣来得便捷些……”

    蒋子邵亦是一笑。

    第二日清晨,沅郁早早的便醒了。她起身穿好了衣裳后,出门来到前院,寻了个管家模样的人,问:“三少昨日捉来的那些难民呢?”

    管家恭敬的回道:“回许小姐的话,昨日晚些时分就放了。”

    沅郁心里一轻,道了谢。

    大门外噼里啪啦一阵热闹的脚步声由远渐近,接着,一队侍从喊着“嘿哟嘿哟”的号子跑过,沅郁讶道:“怎么三少的侍从队在cāo练么?”

    管家顺口接道:“回许小姐的话,这是三少在罚他们!似乎是因为在江上的时候保护小姐不力,已经跑了大半个时辰了,连早饭都还没吃……”

    沅郁皱眉,心里一阵好气又好笑。站了一会,体力有些不支,回房躺下。念儿熬好了药,沅郁拟带不喝,念儿将碗放在茶几上,道:“二小姐现在不想喝也成,先放放罢。”转身出门的时候,念儿又道:“哦,对了二小姐,适才我煎药的时候三少过来了,问了小姐服药的时辰,这个时候怕是要过来了……”

    沅郁忙让念儿将药端来,捏着鼻子一气灌下。蒋子邵进门的时候,正好瞧见沅郁将药碗放下,用帕子轻擦嘴角,看见他迈步进来,仪态万方的婉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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