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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工作已经找到……嘿嘿……嘿嘿……

    看官大人们也多起来了,米西达会努力滴……清油嫩笋干,米白的色儿,在竹节处略深一些,入口清脆,咸淡适宜;香菇素**丁,黄色的老豆腐块切成丁状,韧而有弹性,佐以小磨香油,翠绿的葱花随意撒了几颗;芫荽只取其jing,切成半寸长的深绿小段,淋上了红通通的辣油;一碟香喷喷的油炸花生米,一碟脆生生的腌白菜帮子;最后上桌的是一碗紫菜汤,不知道用的什么汤料,但见ru白的汤中暗黑的紫菜一丝一丝的若隐若现。

    沅郁抿嘴一笑,道:“看不出缪大哥居然有这样的好手艺,几样素菜整治得如此淡雅,色泽宜人。”边说边上前,从缪瀚深手中接过碗筷,小心的摆放在竹制的小四方卓上。

    缪瀚深得意的道:“厨房内还有小米薏仁粥,正拿小火熬着,稠了才好喝。你们来的匆忙,我也没什么准备。”接着看向坐在一边的蒋子邵道:“酒就不喝了,这几样菜都还不够下酒的,莫要我们光顾吃喝,却把沅郁妹妹饿到了。随意吃点,等下你们回城,再补罢!”

    蒋子邵道:“我此次来原也不是寻你喝酒的。”

    缪瀚深让出北向的主位,在右座上坐下,叹口气道:“我知道三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希望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

    沅郁坐在蒋子邵左侧的椅子上,一时无话可言。缪瀚深举筷说了个请,她便夹起一根笋放入口中,细嚼一下,清新的竹香随着津液滑入肚内,满口余香。

    耳听三少道:“以你我交情,我怎能轻怠缪兄?那些芝麻小事自然不会拿来打扰。”

    缪瀚深叹笑:“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三少了,承蒙三少看得起,委以重托。”

    三少笑:“那倒不必如此客气,只要事情尽心做了就好。”

    “你啊你,帮你做事,还生受了你什么恩德。”缪瀚深端起茶杯,道,“既是如此,我缪瀚深以茶带酒,先敬三少一杯。”

    三少举杯一笑。

    “只是,”缪瀚深放下杯子,续道,“现在三少执掌蒋系江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何事能让三少为难呢?莫不是三少的争霸大业?”

    蒋子邵举箸夹起一块白菜,慢条斯理的吃完,才道:“正想向缪兄讨教。”

    眼下,北边蓄势待发,南方蠢蠢欲动,若想维持局势平衡已然不易,更勿论扩张了。蒋系背腹受敌,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与瓶颈。

    缪瀚深静听蒋子邵将局势略微介绍之后,眯眼不语,夹了颗花生米放入口中,思索片刻之后放下筷子,用手指沾了茶水,先在桌子空角处上方画了一个圈,口中说道:“这是沈绵康……”手指挪到下方又画了一个圈,道:“这是厉万三……”接着在中间的空地画了一个圈:“这里便是你了……”最后沉吟不语。

    蒋三少伸手沾了茶水,在缪瀚深所画的厉万三圈子之上重新画了道狭长的水印,颇有深意的道:“这才是厉万三。”

    许沅郁听到这里,轻轻放下筷箸,只听“啪啦”一声轻响,惊动了沉思的两人。蒋缪二人抬头,见许沅郁已经站起,她解释道:“我去厨房瞧瞧粥好了没有,为二位盛碗粥罢。”三少手臂一长,握住了她的柔夷,道:“不用走开,一起听缪兄高见。”

    沅郁还道拒绝,缪瀚深道:“高见谈不上,只是些粗陋看法。我且先想一想,这之前很想知道妹妹有何见解?”说话间脸上带出一抹恍惚神态,却是一晃而过,若不是沅郁素来眼神敏锐,还真难以察觉。

    见推辞不去,沅郁只得重又在桌边坐下,道:“许沅郁一介女流,能有什么看法?缪大哥若问些女红之类,沅郁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少道:“你就不要谦虚了!你饱读诗书,又上过洋学堂,见解定比一般女子强上几分,我倒很愿意听听你有何看法。不用一针见血,但求集思广益。只当是帮我好了……”

    沅郁将目光投向桌面,三道水印已经慢慢干泽,依稀剩了些些影子。她略一思忖,开口道:“小女子的浅陋想法,说出来希望二位不要见笑。”

    缪瀚深邀请道:“这个自然不会!往往有些巾帼英雄远远强过我们这些蠢笨男人。”

    见他说得有趣,沅郁莞尔一笑,然后正色道:“沅郁在南京圣安时,曾习得一门叫做‘几何’的学问,相传它源自希腊。旁的倒也不说了……”沅郁依样伸手,在自己的茶杯里沾了一沾,然后在桌面上划了三道直线,将那已干涸的只剩白渍的圆圈连在一起,“几何中有个三角形,简单,却是各种形状中最为稳定的……”

    三双眼睛俱都盯着桌上的这个由三人共同完成的三角形,一时房内慢慢静了。

    片刻之后,沅郁偷眼瞧了瞧那二人的面上,放低了声音继续道:“自古,凡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天下必定暂得太平,如三国时候的魏蜀吴……”说到此,便不再言语。

    缪瀚深抚掌大笑道:“妙!沅郁见解果然妙!”

    三少亦收回目光,深深望了沅郁一眼,微微一笑。沅郁有些害羞,脸上略呈绯红。

    缪瀚深道:“适才我亦在想,眼下的局面于三少而言其实大妙!”

    “哦?愿闻其详!”三少一挑眉,黑眸内光亮一闪。

    缪瀚深道:“就如沅郁刚才所言,眼下的情势,貌似蒋系背腹受敌,其实进可攻退可守。”

    “攻又如何?守又如何?”三少追问。

    “守,自然是维持原样不变,小心制衡各派系就可。”缪瀚深道,“若是想攻,则需要大作文章了。”接着目光转向桌面,一字一顿的说了八个字:“欲若攻之,必先破之。”

    “怎样破?”

    “既然这个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状,莫若以四角代之,破了这个稳定!”缪瀚深心中豪气顿起,伸手在代表蒋系圆圈左上角再画了一个圈。

    蒋子邵此时再也忍不住,他一立而起,伸手重重拍了缪瀚深的肩膀一下,长声笑道:“知我者,缪兄也!”

    缪瀚深亦大笑道:“适才见三少重新画了厉万三的这个圆,就知道三少心中早有打算,只是不知为何要借我等之口说出。”

    三少摇摇头,背着手在屋内踱了几步,才道:“这个想法在我心中确实早已有了,只是一直不曾成熟。厉万三那我确是布了几步棋,以便将来所用。”走回桌边,三少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缪瀚深最后画的那个圈,问道:“你们可知这个圈应当落在何处?”

    沅郁心念一动,却转眼看向缪瀚深,缪瀚深皱眉想一想,道:“三少指的可是陕西?”

    “正是!”三少继续道,似乎是有点激动,语速比平时都快了几分,“陕西自古就为帝王重地,历代都城。向南,可吞四川,制厉万三;向北,可进新疆,控沈绵康。只是地方偏远,若无可靠人选,则会引火烧身。这步棋,实实险中求胜!”

    听至此,缪瀚深脸色渐沉。见蒋子邵停了话,怔怔的盯着自己,他眉一皱,重重坐在椅上,粗着声音道:“缪某无德无能,当不得如此重担!”说罢头一偏,似小孩赌气般。

    三少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了声:“我知请你出山,实在为难了你……”说到此处略一停顿,看了许沅郁一眼,沅郁心领神会,起身微笑道:“我肚中饥饿,先去盛碗粥罢。”说罢开门出去,门掩上的那一瞬,听见三少特意压低的声音透了出来:“连连的事情,我亦伤心亦愧疚,无以复加……”

    她赶紧将门掩紧,一阵风吹过,将三少的声音带走,消失不见。

    一人多高的芦苇将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沅郁不敢走远,只在附近随意走动了几步。脚下的泥土越发稀软,她素来怕虫,更加不敢往芦苇深处走动。正百无聊赖间,一眼瞥见一个土堆,上前一瞧,是一个坟冢!汉白玉的墓碑上镌刻着几个字:连连之墓。字似乎用朱砂重新描画过,红艳艳的,直刺双目。

    又是一阵风吹过身边,沅郁冷冷的打了个寒战。风中隐约传来呼喊的声音:“沅……郁……许沅郁……“似乎是三少。沅郁急忙退出,疾走几步,将坟冢甩在身后,转弯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芦苇丛掩映下的坟冢,格外孤寂凄清。

    沅郁心里一暗,感觉有些事情似乎正呼之欲出。

    再见到三少时,沅郁已经将情绪收拾干净。三少却有些惶然的样子,一把抱住了她,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闷着声音道:“我只一刻没看着你,你便逃去不见……”沅郁静静的听着对方急促的心跳,突然觉得天地间一片宁静。

    缪瀚深还是没立时答应蒋子邵,只说自己再考虑考虑。蒋子邵也没有进逼,带着沅郁原路返回。与来时不同,回去的空气沉闷许多。见三少沉默,沅郁也不敢开口,只陪在他身边。

    来到码头,登上船,船家拔锚,调转船头。

    船舱内,三少一声长叹,终于开口说话了:“沅郁,有些事情,我不便对你细说。”

    沅郁一笑,道:“沅郁原也不是那样爱打探的人。”

    “你只要知道:我,蒋子邵,对你许沅郁真心真意就好!”蒋子邵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很亮,望住沅郁的模样似乎要看进她的心里去。沅郁含笑缓缓点了点头。

    来时急,去时缓,船行到扬州城。侍从找到了一间寻常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一间沅郁休息,一间住着三少外带着两个侍从。

    沅郁只道天色尚早,况且船内不是没有客舱,可以休息,不若一直赶路,早些返回南京。三少道:“你从柳镇赶过来,连日坐船辛苦,到扬州先歇息一日罢。只是我行踪不便外露,不能带你四处走走,你可要见谅啊。”沅郁便不再坚持。

    随意用过晚餐,三少留下沅郁,在厢房泡了壶茶,茶叶嫩绿嫩绿的,宛如雀儿之舌,一根一根竖立在茶水中,淡淡的茶香渐渐充满了整个屋子。沅郁深吸一口,道了声“好淡雅的茶”,三少一笑,道:“明前的雀舌,江南的茶,比之君山银针自是另一种味道。”边说边斟了两杯,递了一杯给沅郁。

    沅郁浅饮一口,入口微苦,茶香更甚,在舌尖一荡,便融入整个口腔,她笑道:“适才在缪大哥处吃完那些精致小碟,再饮此茶,一定心旷神怡。”

    三少一笑,道:“缪兄的手艺轻易不示外人。”

    “哦?那我岂不是很幸运?”沅郁挑眉道。

    三少道:“也不尽然。缪兄与你一见如故,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为你做上一两顿佳肴,也不为过。”

    沅郁眉尖微微一皱,带出一阵春波荡漾,道:“我也奇怪的很,缪大哥既然隐居于此,必定性格有所孤僻,却为何对沅郁如此维护?”

    三少喝口茶,没有接话。沅郁放下手中茶杯,道:“天色已晚,沅郁先回房了。”抬头见三少神思恍惚,昏黄的灯影下,原本清明的双目怅然若失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愣,低唤了声“三少?”三少这才回过神来,定了定,压低了声音道:“认识你两载了,今日才觉得与你相距颇近……”语音慵懒,沅郁只觉自己的心跳随着三少的言语而动,那一刻竟不再是自己的了。不由低了眉,敛了笑,惴惴的又唤了声:“三少……”拖着尾音,恳求之意明显。

    三少一笑,却有些苦涩。

    是夜,风撩青纱帐,沅郁辗转难眠,终于在凌晨时分睡去,却做了一个梦。

    梦中,沅郁又回到了那个芦苇荡里。月上中天,四野笼罩着若有似无的轻烟,天地万物似是清晰却朦胧相隔。沅郁赤着脚,踩在芦苇荡的淤泥里,虽然深一脚,浅一脚的,却不吃力。走着走着,来到了缪瀚深的小竹屋外,它静静的,矗立在夜色中,似一个沉默的老者。

    沅郁上前打门,万籁俱寂,只听见敲门的声音,她心里有些害怕,忍不住大声叫道:“缪大哥,缪大哥!”却无人回应。不知道过了多久,沅郁突然回转身,看见身边不远处,一个白色的影子宛儿而立,轻飘飘的,似没重量般。沅郁出声问道:“你是谁?”那影子却转身慢慢飘走,飘两步又停下,似乎是在召唤沅郁一般。沅郁禁不住跟着它一起,在芦苇丛中穿梭。影子突然不见,沅郁忙四下寻找,拨过一丛芦苇,一个圆鼓鼓的土堆出现在眼前,四个血色大字一闪而过。

    沅郁募地惊醒,一睁眼,口中喃喃作声:“是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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