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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地点:西安。

    原仕财扬旗立威后的一个月内,原军横扫西北,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西安,进而控制了整个陕西;又是两个月,宁夏被纳入其势力范围;未久,甘肃东南部被铁骑扫荡……仅仅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内,原军就在西北立住了足!

    至此,除了因天险而自持的西藏、新疆及青海三省外,沈、蒋、厉、原四派各据一方,天下四分。

    在这个历史的舞台上,原军的神兵突现,原系的嚣张登场,无论是北方的沈系,还是南方的厉系,都采取了观望之态,不敢轻举妄动,原本三系相邻的势力边境时有发生的小规模地方战斗也突然销声匿迹,各方人马恪守己规,刻意隐忍,均怕落得螳螂捕蝉的下场。

    和平,就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突然降临了……

    只是,表面的平静掩盖下,却是滔天巨浪的酝酿。

    眼下最头疼的,莫过于厉万三。这几日他寝食难安,厉系占了四川、云南及两广,已经将以江苏浙江为基础,势力辐射至湖南湖北、山东山西及河南的蒋系形成了包围之势;他本待安抚了四川之后,就与北方的沈绵康取得联系,共商“分蒋”大计。如今原系横空出世,占据了陕西,反倒让刚稳定下来的四川处于包围之下,局势突然扑朔迷离起来。

    厉系的探子如流水般派将至西安,传回来的消息全都无用,无非是原仕财家每天大门紧锁,只能给看见原系的保安团在街上巡逻,正主子一个都不露面……厉万三怒得坐卧不宁,这些探子平时养着大洋没少花,大烟没少抽,窑子的娘们没少睡,一到紧要的时候,就全成废物了。

    厉万三与军师厉万八密谋了整整三天,最后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携沈分蒋的计划,只得暂停。

    厉万三恼得砸碎了平时寸步不离的翠玉烟嘴——这可是皇帝爷御用的,还是厉万三当年当卖鸦片的小混混时,从一个没落的贝勒爷手中剥过来的。

    厉万八见大帅焦躁不已也无话可说无言可劝,怪就怪在这个原军起的太突然,这样即无一个无军事背景,又无给养后备的土财主,怎么就有胆子打着旗号称帝了呢?

    这个原仕财到底有什么能耐?

    面对大帅的忿与怒,厉万八捋了好久的胡子,才长叹道:“此人突然出现,背景不明,十有八九是敌非友啊……”鼠豆眼骨溜溜转两下,又续道:“眼下我们只有多看少动,看看那两人的动作,就知道这个原,究竟姓沈姓蒋了……”

    “要是他两个都不姓呢?”厉万三追问。

    厉万八老谋深算的摸了摸胡子,道:“那我们就让他姓厉!”

    厉万三皱眉想了一想,才骂道:“丢他娘!一把灭了算了!管他儿子跟谁姓!”

    骂归骂,厉万三还是依照军师厉万八的建议,等吧,等局势明朗了再说……

    除了厉万三以外,还有一个人也处于焦虑状态之中——这个人,就是路清平。

    路清平的焦虑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这种焦虑源于三少。

    六个月前,三少突然丢下军务去了湖南,一去就是八日,行程安排自己全然不知,这已经让路清平非常懊恼了。起初,他一直隐忍,不想让三少觉得自己“管得太宽”;然而久等之下,他发现三少并无向自己解释之意,而且,旁敲侧击的从侍从官成立桐那也套不出话来。死心之后,路清平派了心腹偷查,结果却差强人意。心腹说,三少那的侍从如今嘴很严,用尽了心思才知道,三少此去湖南,约是与厉系的人偷入湖南境内有关;此外,再探不出其他。之后,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光,三少突然对自己说起战事,并言称介绍某人给他。这个人,路清平没有见到,他见到的是一份报告。

    他才突然有了种深深的悲哀:这样重大的决策,居然在已经决定之后才让自己知晓,看来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蒋三少排除在谋略决策外了……这几天他称病在家,每日里与婉秀饮酒作乐,醉生梦死,但是酒到深处,愈发的感觉失落。婉秀聪明敏感,如何不会察知他的异状?数次出言探寻,路清平只是一声长叹,道:“喝酒,喝酒!别说那些扫人兴致的话!”

    三少对此早已预料,也不多做举动,“待他静一静,自然能想通!想通了,就会来见我了……”三少如是对侍从官说。

    “若是路副官想不通呢?”侍从官小心翼翼的问。

    三少眼微微一眯,寒光在细长的眼中一闪而过,薄唇带出一抹冷笑,冷峻的脸上立时布满寒霜,缓缓道:“想不通,更加会来见我……”

    果不其然,过了六日之后,乘着一个晚霞明媚的傍晚,路清平驾车来到了西园。

    大约是连着几日的酗酒让路清平的有些憔悴,好在眼神还是亮而清澈。管家也不通报,直接对路清平道:“三少在偏厅。”

    偏厅,正对着西面,晚霞的余光斜斜的通过落地的玻璃洒进来,给屋内的家什铺上一层温暖的色彩;窗外的角落里种着一丛丛的翠竹,风吹过,沙沙作响。这里,是三少的茶室,清风、竹影,正是品茶的良伴。

    三少正在品茶,浓郁的茶香随着袅袅的清雾腾散,满屋弥漫着沁人心脾的味道。

    路清平敲门而入,三少正端起了锃亮的紫砂壶往杯中倒着,听到声音,眼也不抬,只道:“来了?”

    素日里洒脱的路清平突然察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似乎是……难堪……他踌躇了一下,在三少面前坐下,边轻轻“嗯”了一声。

    “喝了几日酒,来喝点茶润润喉咙罢.”眼前的三少一如既往的淡然,似乎还如从前一般。

    路清平心头突然漾起一股震怒,他深吸了口气,略微压制了下,回道:“多谢三少厚爱,一点酒,清平还受得起!”语音难免锵硬。

    三少将精巧的茶杯端起,放到路清平的面前,不说话,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用意颇深。

    路清平被三少看得愈加心浮气躁,他猛然站起,道:“三少,清平平生只爱酒,不好茶!这杯茶,实在是无福消受!”

    蒋子邵又倒了杯茶,捧在手中良久,热气越来越稀薄,终于成了杯凉茶,这才哑着嗓子道:“我累了,你先回去罢!”

    那杯茶,路清平终究还是没有饮下去,它孤单的立在桌边,任由夕阳将它的影子越拉越长,最终消失在黑暗。蒋子邵望着它,心里叹息,慢慢将手中的茶饮下。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向下,似是一把尖锐的刀自上而下冰冷的划下一般……

    路清平气呼呼的返回宅邸,管家接了外衣就赶忙退下。路清平边扯开衣领,边四下寻找,婉秀慵懒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副官,找我么?”

    路清平回头,婉秀倚门而立,手中把玩着高脚玻璃杯,杯中红艳艳的葡萄酒正随着纤纤素手而在杯中荡漾,她斜眼一睨路清平,眼角风情无限。

    路清平已经解开了领口,顺手一扯,露出大半xiong膛,婉秀又是一笑,扭着身子上前,边走边晃着手中的玻璃杯,酒越发激荡起来。

    路清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顺手将杯子一丢,杯落地,发出清脆的一响,碎了一地。路清平一弯腰,将婉秀打横抱起,转身便往二楼走去。婉秀轻咬下唇,一声呢喃,媚然轻笑了数声,随即将唇贴近路清平的颈,细细的吮吸起来,吸得两下,突然张口一咬。路清平低吼了一声,一脚踢开房门,将手中的女人往床上一扔,婉秀扑在床上吃吃的笑。路清平摸了摸脖子被咬处,恨笑道:“小妖精!看我怎么治你!”婉秀抬眼挑眉:“婉秀不怕!”

    一室春光,终归寂静。

    路清平□着身子躺在床上,身上是细密的汗水,婉秀突然靠近,将他的手拿起,边把玩着那修长的手指,边道:“婉秀知道副官这些天为何而烦恼!”

    “哦?是么?”路清平懒懒的回应。

    婉秀转眼想了想,才轻声道:“副官人中龙凤的人物,何苦为人做家奴?”适才温柔懒散的手指突然僵硬起来,反手一抓,紧紧握住了婉秀的手,用劲大极,捏得婉秀一双素手变了形状。她吃痛,却不开口讨饶,瞪着倔强的眼只是冷笑。

    路清平冷冷道:“我能保你,自然能够杀你!我最恨女人忘记自己的本分!”说罢手一松,起身进了浴室。

    婉秀收了脸上的表情,轻抚自己的素手,喃喃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的……”脸上出奇的平静。

    第二天一早,路清平身着青袍,戴上一顶黑色礼帽,一人登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

    侍从官将消息告知三少时,三少正捏着自来水笔,面前铺展着几张雪花笺,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听完侍从官的报告,三少放下笔,将几页纸仔细的折好,塞进一个信封,道:“知道了,随他去罢!”接着把信封递给侍从官:“今日寄出这封信。”

    侍从官接过来顺眼一瞧,信封上弯弯扭扭的几个字,不知道是哪里的。三少解释道:“送到法兰西领事馆处,请他们加急送到信上地址处。”

    侍从官心下了然,道别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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