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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音乐拖出一个悠长的尾音,随即停止,又一支舞曲结束了。场中的男女互相行礼道别,便三三俩俩的散开来。

    舞会渐入□,已经有人因被认出而陆续摘下面具,认出者与被认出者具都笑得甚是欢畅。香如与沅郁本坐在一角的沙发随意聊着天,附近又有一位盛装淑女被一位绅士认出,那淑女正羞涩的取下面具,露出美丽的眸子,先向周围围观的人们行了个礼,接着便将自己的手朝那位绅士伸出,绅士俯身,捧起玉手,轻轻吻了一下。取了面具的淑女,神态也轻松起来,她举起手中长长绒绒的鹅毛扇,将脸又覆盖了大半,身子微站成一个角度,压低了声音继续与绅士说笑,声音太低,听不真切,只看见满眉的春意盎然。

    沅郁突然站起,走开两步,又转身,看着满脸莫名其妙的香如,故作讶道:“咿?这不是圣安的卫香如小姐么?”香如不解:“你怎了?”沅郁却继续道:“嗯,卫小姐脸上这个面具做得精巧之极,竟像没有一般。”香如失笑:“我本来就没戴!沅郁,你闹什么鬼呢?”“那我不管,总之,我把你认出来了!”沅郁“诘”的一笑,走到香如身边,执起她的手,装模作样的端详了一下,“认出你来了,你就要受罚!嗯……罚什么好呢?”

    香如“啪”的一下把沅郁的手打落,道:“淘气!”

    “哎~你手真重,打痛我了……”沅郁惊呼一声摸着自己的手,道,“我只是瞧他们玩得这么开心,所以才跟你玩一下嘛!”

    香如抿嘴一笑:“你不用那么委屈自己跟我玩了,瞧,让先生过来了。大概是要把你这个面具摘了去,你去跟他玩罢……”

    沅郁回头,看见适才为她们解围的,叫做弗朗西斯卡。让的绅士穿花拂柳般,正从一堆人中闪出来,瞧方向正是自己这边。她一惊,忙对香如道:“快,怎生想个法子,我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捉了手去啃一口!”

    香如手一摊,道:“我哪有什么法子?”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突然有个人穿出,阻断了弗朗西斯瓦的方向,瞧身形正是跟公爵一道进来的那个体型偏胖的男子。他大概喝得有些多了,举着酒杯的手还有些晃荡,对弗朗西斯瓦。让说了句什么,正好是音乐减低的时候,他的嗓门又大,一下盖过了其他声音。

    弗朗西斯瓦一愣,停了脚步。

    周围渐渐静了……

    沅郁正暗自庆幸,却突然觉得不对来。

    弗朗西斯瓦朝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有些不安,接着堆满了笑对那个胖男子说了句话,似是回答他。

    胖男子不依不饶,继续发问,问完了不待回答却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语气极其轻佻。

    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周围的人有人捂嘴而笑,有人皱眉不语,有人举起扇子遮住脸低声与周围的人议论。但是相同的是,所有人的眼光都隐隐的在沅郁与香如身上扫视。

    弗朗西斯瓦掏出手帕擦擦额头,脸上颇为为难的神色。

    胖男子继续追问,问罢,毫无忌惮的直直盯着香如,发肿的眼睛布满血丝,目光猥琐。周围的窃窃私语渐渐大起来……

    沅郁渐渐意识到事态的奇怪,她握紧香如的手,香如惴惴的问:“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在看我们?”

    沅郁沉吟不语,悄悄把香如往自己身后推了推,心中边紧张的盘算着。

    突然,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踱出,他戴着半截黑丝绒面罩,精致的礼服剪裁极合体,完美的勾勒出匀称有力的体型,两腿亦长极,看似漫不经心的迈着步子,却很快走到了场中央,他边走边脱下右手上雪白的手套,接着做了一个让周围人讶异不已让沅郁疑惑不已的动作:他轻轻扬起手,手套以极其优美的弧度温柔的砸在那洋洋得意的胖脸上;胖男人被砸了个正着,呆了……

    像是在热油锅中猛然撒了一碗凉水,突地举场哗然……

    那个男子却不管不顾那些嘈杂,只见他转身,不徐不缓的步子继续朝沅郁走过来;近前了,沅郁方发觉他极高,原来正是与公爵一同进来的另一位男子,亦是这个胖男子的同伴,也不知这二人在闹什么名堂。

    正疑惑间,却见他风度翩翩的单膝跪下,轻握起沅郁的右手,低头便落下一个吻。沅郁只觉手背触到对方柔软的唇,有些麻痒,她下意识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忍住了没动。

    他抬头,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浑厚的男中音,纯正的国语,道:“许沅郁小姐,请原谅我的冒犯,在下沈绵康,期望与许小姐一起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目光透过丝绒面罩,灼热得盯在沅郁脸上。

    事出突然,沅郁又是诧异又是惊羞,轻道:“你好……嗯……沈先生你,不是与公爵一起来的么?”

    沈绵康收了手,站起,在沅郁面前继续微笑:“原来许小姐早就注意我了……”

    沅郁脸一红,避而问道:“不知你那位同伴怎么了?他在对让先生说什么?大家似乎对香如与沅郁十分好奇,却不知何故?”

    沈绵康漫不经心的样子,继续道:“许小姐,依照舞会惯例,我认出了你,你今晚就属于我了……”

    沅郁脸一侧,深呼吸,定了定心神,才道:“沈先生不要与沅郁玩笑了,还不知眼前是个什么事态,是否有什么误会需要解释?”

    沈绵康却不答沅郁的话,他突然抬手,朝沅郁伸来,不知有意无意,手轻擦过沅郁的脸颊,只听“嗒”的一响,面具的搭扣解开了。沅郁被他惊得一愣,回神时发现自己的面具已经在对方手上,而那个唐突的人正用一种饶有兴味的眼神打量自己,她不禁有些生气。

    沈绵康看穿了沅郁的心思,收了笑,一本正经的道:“别恼,我的面具也让你来摘,可好?”

    沅郁闻言脸一板,怒意渐起,目光一凛正待斥责他的无理,却见一个人从背后冲过来,体态臃肿,来势颇急,正是刚才那个被手套砸了脸的胖男子。此时,胖男子的面具已经扯下,不知是生气还是惧怕,两颊的肥肉正抖抖索索的颤动,他伸出肥胖的手指,指着沈绵康,怒喊了句,话虽然短,却听得出情绪中恐惧比愤怒占了更大份量。

    沈绵康回身,头一抬,眉一挑,睥睨着眼前这个喘着粗气的人冷冷的回了一句话,声音格外清冷,连沅郁都觉得心寒。

    周围传出倒吸气的声音。

    沅郁更加气闷,也不知到底这是怎么了。

    香如则早已失了语言,见到有人对沅郁如此冒犯,也忘记了要上前斥责。

    此时,男主人弗朗西斯瓦。让终于从极度的讶异中恢复了几分,他疾走几步,来到沅郁身边,急切的道:“许小姐,你与这位沈先生可是朋友?”一开口却是法语,说到一半才发觉不对,又赶紧改口。

    见他这样急切,沅郁反倒奇怪了,她正想问个究竟,弗朗西斯瓦又急急的续道:“你赶紧劝劝他罢!”

    这下沅郁更加觉得蹊跷,反问道:“劝他什么?”

    弗朗西斯瓦焦急的搓了搓手,道:“这本是我国的传统,将手套丢到别人的脸上意味着要与此人决斗!”停了停,又强调:“生死决斗!”

    沅郁讶然失语,香如在身后亦是一声惊诧的“啊?”半晌,沅郁问道:“这又是为何?”

    弗朗西斯瓦无奈的摇头,道:“亚力克斯伯爵确实是过分了一点,但是……也不至于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罢!”

    “到底怎么了!”见平时说话向来直接的弗朗西斯瓦总是话不竟然的样子,沅郁已经十分不耐,不由得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他……唉!”弗朗西斯瓦还是吞吞吐吐了好一阵,最后才道,“他对二位小姐……他以为二位小姐……唉……许小姐请不要介意,亚历克斯伯爵也只是喝多了酒,见到两位来自神秘的东方,因此出言冒犯了……”

    话说到此,沅郁已经明白了。她怒极,不由得呼吸加深。

    弗朗西斯瓦继续道:“不知道这位沈先生来自哪里,他既然与公爵殿下一起来到这里,应当与亚历克斯伯爵也有交情……许小姐,我知伯爵对二位多有冒犯,但生死攸关,可否请你代为……嗯……调停一下?”真难为他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也能出口成章。

    不待沅郁回答,沈绵康冷笑一声,以调侃的口吻轻问:“怎么,亲爱的弗朗西斯瓦。让。诺维里亚伯爵大人,您对贵国的风俗礼仪就是这样轻视的么?”一句话噎的弗朗西斯瓦哑口无言……

    满场惊讶莫名的面貌中,那位亚历克斯伯爵肥胖的脸上显露的绝望尤其引人注目。

    沅郁立时心中有了计较,她先对场中的人端正的施了一礼,然后对满脸为难之色的弗朗西斯瓦道:“沅郁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也不待弗朗西斯瓦回答,冷着脸挽起香如的手就待出门。

    香如偷偷拉了下沅郁的手,轻声道:“是否应当向这位沈先生道谢?”

    沅郁冷笑:“不用了,将来谁谢谁还不一定呢!”

    香如诧异,抬头看见眼前这个男子俊秀的脸上虽无表情,脸色却是一僵。她知道沅郁素来懂得分寸,这样说自然有她的道理。于是两人目不旁视,相谐而出,将一屋子纷乱留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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