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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自蒋三少宣布了婚事之后,陈二小姐便屈居路清平府上。蒋方氏携二女方林、佩林从青州老家早早赶至南京,调度人马坐镇西园,筹办结婚大典。

    方林自夫殁后便每日参佛清心,不必细说;佩林病恹过后渐渐恢复,虽是时常脸上露出微笑,雪白的珍珠贝齿显了七八颗出来,却无端端让人心生寒意;蒋子邵的妹妹,亦是蒋家最小的孩子,老四蒋雨林得到讯息,亦在略作安排之后,与丈夫,叫兰斯的美国军事观察家返回中国。

    ——这是蒋家的一场盛事,人人打点精神,严阵以待。

    蒋氏一族齐聚南京,南京警备区从地方抽调人马,严控关口,加强保卫。

    依着蒋方氏的本意,婚礼本该在青州的蒋氏祠堂里举行,也算是对蒋家的列祖列宗有了个交代。无奈三少只是推脱军务太忙,实在没有时间作此安排。

    南京也有南京的方便之处,蒋方氏便不多做坚持,蒋家唯一的男嗣终于肯结婚娶妻,抱孙便是迟早的事情。想到此处,蒋方氏心里极是欣喜。她私下里与身边的两个女儿不是没聊过:凤盈臀围丰满,面润唇红,一看便是能生养的。

    方林自是与母亲一同欢喜,至于佩林嘛,往往神情转做yin郁,不知是不是想起来李越溪那夭折的两个孩子之故。

    唯一的遗憾是经由路新之告知蒋大帅由于病情恶化而被医生勒令静养,万般无奈下只得发贺电以示祝贺。电文写道:

    孟周吾儿:

    得知汝大婚之喜,为父甚感安慰。虽俗曰男子当先立业后成家,然为人父母,诸心皆通,无不乐见家世和美,子孙绕膝。

    得知汝大婚之喜,为父亦心怀有愧。不能亲临礼堂受孝子贤妇一杯茶,实乃为父心中无可挽回之恨也。

    得知汝大婚之喜,为父尚有数言。汝母含辛茹苦,忍常人所不能忍,度常人所不能度,数十年如一日,上敬父母,下怜子女,顺从夫意,雅量容人,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为父常恨时不我予,聚少离多,空嗟叹。

    汝为蒋系之首,亦为汝母之子,汝姊之弟,汝妹之兄,蒋氏一族全托与汝。外逐异邦,内安子民,待平南定北之时,勿忘告汝老父。

    虽白首耄耋,亦雄心不死,此乃蒋之子是也。

    期汝大鹏展翅,翱翔于北,勿以父念。

    父,执字。

    蒋三少捧着电文,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沉声问道:“此文何来?”路清平在一旁察言观色已知其意,敛气悄声道:“这是大帅临终前写的……”蒋子邵默立片刻,挥手示意路清平退下。

    婚期临近,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有序进行着。

    南京城里的热闹地段有个铺子被人盘下,围着幕栏大张旗鼓的修整了三个月后方才开张,居然是一家法式餐馆——这是南京城第一座西餐馆,一时引起众人极大兴趣,看热闹的人群将大门堵了个严实,连生意也没法做。好在热闹瞧过之后便无再多稀奇,无非是窗子大些,明亮些,家具异域风情些,跑堂的穿着西式礼服,看着确实也比短襟褂子神气些。

    小兰也挤在瞧热闹的人群里,尽兴之后回去便如此这般的像沅郁描绘,立时勾起沅郁的回忆,古朴庄严的城堡,满山遍野的薰衣草,阳光下那个衣冠楚楚的绅士,焦黄的长棍面包,凝脂奶油,还有怎么吃都吃不大惯的奶酪……

    嘴角便忍不住一丝悠悠的笑意。

    这是小兰数日来第一次见自己的主子露出欢颜,遂喜道:“小姐,你也有兴趣么?不如拣个日子去坐坐?不知道那法国菜是个什么滋味,新鲜是一定的了!”

    沅郁点头道好,抬眼瞧见小兰一脸的跃跃欲试,又道:“选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日就去。”

    小兰喜欢极,回问了声:“我们?小姐,你也带我一块去么?”

    当下主仆二人换了外出的服饰,略作收拾便即出了门。走到巷口唤了辆黄包车,二人挤在里头坐了,报了地址。车夫应了个“好咧~”就飞跑起来,脚下生风的,嘴里也不闲着,啰啰嗦嗦道:“两位小姐想是去那新开的法国餐厅开开眼罢!”

    小兰奇道:“哎,你怎么知道?”

    车夫嘿嘿笑了几声,道:“这两天没少往那跑啦,大姑大姐的,都往那去凑热闹!”

    地方并不远,说话间便到了。沅郁下车付过车费,站在外头稍微打量,小兰侯在一边早已按奈不住,一叠声的催沅郁赶紧进去,省的去晚了没地坐。

    确实,边上三三两两的,都是脸上带着好奇之色的食客们,形色颇为匆匆,想是与小兰想得一样——赶紧占个座。

    进去了一瞧,店面其实并不大,散座区端放着四张小方桌,四周一圈是裹着绿皮座椅的卡座,装饰风格不必再提,连侍应生的打扮居然是地道的法兰西宫廷侍从模样,大到衣服剪裁,小到袖口的纽扣,细节一一体现。这让沅郁不由有些吃惊,原本以为只是画虎类猫的模仿,没想到居然如此形神具备,看来店主一定对法兰西国甚为了解。

    沅郁好奇心被吊起老高,正四下打量的入神,小兰忍不住又催促起来。

    立在接待台的侍应生适时向沅郁问道:“请问小姐一共几位?”

    “两位。”沅郁收回探量的目光答。

    只见侍应生两只眼睛在沅郁小兰二人身上转了几个来回,然后才继续问:“请问小姐可有订位?”

    “嗯?”沅郁有些差异,道:“没有,怎么?”

    侍应生道:“十分抱歉,小姐,假如您没有事先定了座位,恐怕今天是没法在我们这里用餐了,现在已经没有座位了……”

    沅郁尚未反应,小兰已经不依不饶起来:“有你们这么样做生意的么?还把客人往外头撵。”

    那侍应生原本是有些势利,看眼前两个女子均是布衣加身,神色间便不由有些鄙薄,说起话来鼻音也重了:“满了就是满了,就是王公贵爵来了也是没有位子……”对话间又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客人,男穿着笔挺的西装,女的则一身嫩黄洋装,侍应生忙撇了沅郁小兰迎上前招呼:“请问先生是需要二人位么?”虽然跟初始与沅郁说的话没多大差别,那神态却恭谨许多。

    那穿西装男子点头,侍应生便引着他们入了餐馆,捡了一个卡座安排二人坐好,又挥手引来一个服务生,实在是殷勤太多……

    侍应生的势利之态做的太过明显,莫说小兰,就是沅郁心里也不由暗暗生气。

    待他回转接待台后,小兰瞪着眼睛质问道:“你不是说没位子了么!”

    侍应生拖长了声音道:“本店售卖的都是正宗法式佳肴,原材料都是从法兰西来的,价钱嘛,比一般的馆子还是要贵上几分……看二位小姐的穿着……”言下之意为,这里太贵,你们吃不起。

    小兰被侍应生刻薄的话气得差点跳将起来,被沅郁一把拦下,她神情自若的吩咐侍应生道:“既然座位没了,等候区总归有的罢?劳烦引路。然后上两杯牛奶咖啡,嗯……松饼有么,草莓松饼先来一份罢……待有位子了,再麻烦你帮我们留一下。”

    侍应生一愣,迟疑道:“唔……草莓松饼暂时没有,不知巧克力的成么?”边说边把二人往左边带。

    果然,转过镂花曲柳屏风,一个布置得精精致致的小厅展现在面前,里面只放得下两只高背沙发,绵软的布料厚厚的裹了一层,装饰着繁琐耀眼的洛可可纹饰;四周的墙上镶嵌着明晃晃的水银镜子,镜框曲折扭捏,三叶草,蛋形纹,一如既往的夸张奢华。

    沅郁点头朝侍应生致谢,领着小兰落座沙发。小兰第一次坐沙发,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软的椅子,一坐之下,又差点跳起来,好在侍应生已经离去,没见到她的窘态。之后小兰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你好厉害……”

    沅郁轻笑道:“这种小餐厅在法国本来就是稀松平常之物,只是物离乡贵,到了中国来就成稀罕物了……”

    “哦哟哟,小姐,难不成您还去过法国啊?”小兰惊叹。沅郁微微笑着,并不接话,很快小兰的注意力便被周遭的装饰吸引过去,她一路打量一路赞叹。

    小厅正好挨着餐厅的正门,从屏风镂空处还隐隐能见到正门内若干景物,只见一个人影一错,似是又有客到。看来人们的猎奇心理都一般无二,真正吃得惯外国菜的人并不多,来尝新鲜的真不少。

    正天马行空般的思索间,一个娇俏的声音突地响起:“什么?没位子了?”

    侍应生的声音反倒低了下去,模模糊糊的道:“是的,小姐,连休息厅亦没有空位。若是小姐愿意明日再来,我现在就帮小姐留一个临窗的好座。”

    小兰也竖着耳朵听,听到此便哼道:“肯定来了个有钱的客人……哼!势利眼!”

    那娇俏女生声音越发的高:“你敢叫我明天再来?你知道我是谁么!我能叫你这店子明天就开不下去了你知道不!”还真是气势汹汹的,连沅郁都替那侍应生捏了把冷汗,不知他会怎样应付。

    突然一个男子声音插了进来,似乎是在问之前那个女子,道:“怎么了?”声音颇为耳熟,沅郁不由留了神,边回忆着。

    “这个可恶的人,居然敢给我吃闭门羹!哼!清平哥哥,你教训一下他。”女子的语气已经由恼怒转为娇嗔。沅郁心里‘哦了’一下,后到的男子是路清平,难怪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接下来是侍应生诚惶诚恐的声音应道:“啊,先生,误会了!确实是小店座位有限,绝不是小人故意刁难……”

    路清平问了声:“果然没位子了么?”

    “真没有了……”侍应生小心回道,“本来小店备下了一处偏厅以作等候休憩之用,但是今天前来小店的客人实在太多,现在连偏厅也有两位小姐侯在那儿了,不信的话,小人引先生去看一看。”

    小兰小声道:“小姐,要是他们进来了,那个势利眼跑堂赶咱们,你打算怎么应付啊?”

    沅郁道:“不会的……”

    果然听路清平略提高了声音道:“不可能吧……一般饭馆不是都会留个厢座儿以备不时之需的么?”路清平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声音亦硬了几分,又道,“你做不了主,我也不为难你,你们老板在么?让他出来跟我说。”

    接着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大约是侍应生离去了。

    那女子声音再度响起:“我不想做什么厢座,闷得很!清平哥哥,我要坐正中窗户底下那个位子,你去叫那三个人让一下。”

    路清平呵呵笑了两声,道:“二小姐,总有个先来后到罢,您这是想让我被三少治个滥用权势之罪呐……”

    被称作二小姐的女子声音里满是不以为然:“你太多虑啦!你哄我开心,子邵哥哥不会怪你的!再说,待会儿子邵哥哥也要来,没有座位不是害他白跑一趟么?他多忙啊,好容易抽出一点时间来陪陪我……”话到最后难免掺杂了点幽怨。

    “唉,二小姐,别怪我多嘴,大婚前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路清平放低了声音劝道。

    这句话如一把利剑,割开了沅郁的心,心血一滴一滴的漏了出来,接着一个声音在耳旁轰响:“原来是她……原来是她……”

    服务生送了咖啡与松饼进来,放在小小的方茶几上便退下了。

    小兰端起咖啡杯一闻,不由皱眉讶道:“这是什么?好怪的味道……”说完以后本以为沅郁会为自己解惑,结果老半天没听见沅郁的声音,抬头一瞧,便见沅郁脸色雪白通透,双眼无神,不由吓了一跳,急问道:“小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沅郁被小兰的声音所惊,一怔回神,道:“怎么了?”

    “小姐,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好像魂魄都不在了似的……”小兰拍拍xiong口后惊后怕的说,“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罢!反正在这里等得也气闷。”

    沅郁用仅剩的那点子力气点了点头,扶着沙发扶手起来便欲往外走,立刻又站定不动。现在这样出去,不是正正好就要打个照面了么?想到此处便转身坐回沙发。

    小兰正奇怪,刚要问一句,沅郁轻声道:“等下再走。”语气有些晦涩,小兰瞧着她雪白一张脸,不敢多问,只是不住点头。

    就这样一点动静惊动了外间的路清平,适才沅郁说的那由四个字组成的短短一句话被他听了去,他暗道:“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转眼见陈凤盈好奇的四处张望,他便乘机偱声走到曲柳屏风外,透过空处往里张望了一下,只看到沅郁四分之一一张侧面便将她认了出来,路清平热忍不住心里嘀咕:竟然真这么巧!

    整个南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纵横不过十七八条街,难免会有个熟人偶遇的机会。只是独独有四五条街道是蒋系的军事管辖范围,平民百姓轻易进不去,平时蒋系的人活动集中于此。更何况沅郁一直闭门在家,很少出门行走,因此尽管她在南京待了这么长时间,路清平竟是第一次在街上见到她的踪迹。

    路清平看看面露活泼之色的陈凤盈,又瞧瞧躲在沙发背后的许沅郁,不由心里一动——

    9月27日更——

    “在瞧什么呐?”见路清平在那张望,陈凤盈有些好奇,边说边走了过来。路清平身子一转,不动声色的挡在她面前,指着楼梯道:“瞧,刚才那侍应生回来了……”又掏出怀表看了看,续道,“时候差不多了,三少该到了……二小姐,您先去坐好,做点准备罢。”

    陈凤盈顺着他的手势看向楼梯处,果然见侍应生走了过来,却面带为难之色,走到二人面前停下,道:“这位先生,小姐,老板嘱托我向二位转达歉意,今日小店客满,还二位赏脸请明日光临。”

    “什么?!”陈二小姐几时吃过这样的软钉子,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瞪,又是惊讶又是生气,惊讶比生气还多上几分。

    路清平却是脸一沉,道:“不知身为南京统战部部长、蒋系护卫队副官的在下,能否请动贵店的老板出来一见呢?”

    那侍应生脸一僵,冷汗冒了一层出来,立刻点头哈腰陪着小心道:“小人有眼无珠,请副官别见怪,小人现在就去给您安排个位置。”说罢就要离去。

    路清平手一抬,止住了他的动作,冷道:“你是没听见我说的话,还是理解能力有问题?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见我!”

    门口慢慢聚集了些看热闹的人,在四下里探寻的目光中,陈凤盈先觉得了几分不自在,继而见侍应生被路清平呵斥以后面露为难之色,五官都皱成了一团,接着见这个侍应生还在磨蹭,路清平于是森森的瞪了他一眼,侍应生吓得急忙离去。陈凤盈不由烦道:“什么破法国大餐,啰啰嗦嗦的,不吃也罢。”说完朝外走去,路清平跟在后头走了两步,突然道:“二小姐,三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您这样走了,三少不是白走一趟么?”

    陈凤盈停了步子,道了声:“那该怎么办?我现在气都气饱了啊……”

    “那这样罢,”路清平提议道,“您去偏厅等一下,待我处理好了就过来。”说着往偏厅方向指了一指。

    陈凤盈也没其他计较,便朝偏厅走去,沅郁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近,脑子里转了好几个画面,是走?是留?一时没了主意。

    很快,陈凤盈走了进来,瞧见小小的厅内已经有人等着,适才的气一起发了出来,傲然道:“我不惯这么小的地方挤这么多人,你们出去罢。”

    小兰吓得立马站起来,走到沅郁边上,小心翼翼道:“小姐,我们不如先走了罢……”说着弯下腰来贴着沅郁的耳朵又道:“他们是蒋系的人,别招惹他们了……”

    沅郁忍不住看了陈凤盈一眼,但见她身姿丰韵,五官极其精致,真是难得的一个美人。她低应了声“好”,起身而出。

    路清平一直留意着偏厅动静,见沅郁居然轻悄悄的就这样离去,立刻朝沅郁方向疾走两步,故作意外的高声道:“哎?这么巧?这不是许小姐么?”

    一声“许小姐”牵动了陈凤盈敏感的神经,她猛然转身,看着站在门口被路清平喊住的许沅郁,狐疑追问了一句:“哪个许小姐?”

    路清平轻笑一声,道:“许沅郁小姐,您也有此雅兴过来尝尝这个法国菜么?”

    许沅郁心内长叹,自知躲不过去了,索性转身,对着路清平便是微微一笑,道:“路副官,许久不见了……”

    路清平亦笑着回礼,道:“是,许小姐您可好?”

    “我本来很好,”沅郁笑了笑,话里有话回道,接着又转头看着陈凤盈,明知故问:“这位……想必是陈二小姐罢?”

    陈凤盈本来紧绷着脸,听沅郁如此说话,不由冷笑:“正是我!原来你就是许沅郁啊!”嘴角一撇,乌黑眼珠上下移动仔细打量着沅郁。但见这个女子柔柔弱弱一副样貌,却遮掩不住楚楚动人姿态,神色不卑不亢,淡然自若,不由酸意泛滥,心中嫉恨交加。

    “陈二小姐,幸会!”沅郁不愿多做纠缠,转头看着路清平辞道:“沅郁不打扰二位雅兴,二位慢用。”裙裾一摆便朝外走去。

    路清平微微一笑并不相留,瞥了陈凤盈一眼,果见陈凤盈气红了脸,尖刻讽道:“许小姐形色匆匆是要去哪?你若是再等上一等,便能见到我的未婚夫……”

    沅郁脚步一个踉跄,小兰忙伸手相扶。

    陈凤盈继续尖着嗓音道:“那不正是你朝思暮想的人么?你怎么舍得就这样走了?”

    小兰不明就里,只觉沅郁身子微微颤抖,显见有些激动,忙惴惴问了声:“小姐,怎么了?”

    沅郁无力的摆了摆手,道了句:“无妨,我们走罢……”

    “今日我让你走出这个门,不过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否则……哼!下次我对你就没这么客气了!”陈凤盈不依不饶,出言越发嚣张不逊。

    沅郁脚步一顿,站定,慢慢回转身子,明亮的目光带出几分犀利,看着陈凤盈,陈凤盈居然被刺得退了半步,恼羞不已。

    路清平袖着手站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个女子,见陈凤盈气势上似是落了下风,于是不痛不痒的劝道:“二小姐,算了吧!您要是再这样为难许小姐,三少知道了只怕会怪罪到你身上。”

    陈凤盈再也按捺不住,怒哼一声正待发作,一个声音突然高调响了起来,打破了空气中的胶着:“贵客临门,怠慢怠慢!”

    众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不知从何地钻出一个着一身栗色西装的约莫四十左右的男人,朝路清平迎了过来,满脸堆欢道:“路副官大驾光临,实在是鄙店的福气!欢迎欢迎!”见他自发的熟络,路清平一时摸不清对方路数,于是矜持着端着架子,问了声:“你是?”

    那人忙道:“在下jason关,哦,中文名就是关杰森了,蒙路副官不弃,来小店捧场。荣幸啊!”

    哦,原来是店老板。

    不等路清平反应,关杰森又朝陈凤盈鞠了一个躬,继续满脸堆欢:“这位一定是马上成为三少夫人的陈二小姐罢?果然与三少真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啊……”一句话说得陈凤盈怒火全消,笑意盈盈。

    接着关杰森转头呵斥那倒霉的侍应生:“有眼无珠的东西,平时怎么教的?还不赶紧给陈二小姐和路副官安排位子去!”

    侍应生大气不敢出,忙进去张罗。果然把餐厅内靠窗最好的位子给收拾了出来,清扫桌面,换上崭新的米色桌布,锃亮的刀叉明晃晃齐整整的重新摆了两副在桌上。收拾桌面后,又挥手唤出两个服务生,抬着鎏金嵌花屏风,将那座位半围了起来。

    几人手脚都颇为麻利,没花多少时间就收拾停当。

    关杰森点头哈腰的引着陈凤盈与路清平便要进入餐厅,路清平却不甘心就此放过沅郁,余光瞥见沅郁得空正待离去,于是故意提高了声音道:“许小姐,您要走了么?我的车就在外头,等下我送您一程罢。”沅郁身形一停。

    陈凤盈有几分吃惊,问道:“清平哥哥,你作甚要送这个女人?”

    路清平便待说上几句刺激陈凤盈的话,挑起她对沅郁的敌意。却见沅郁头一歪,杏眼微眯,柳眉稍挑,嘴角微微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一字一顿道:“路副官,您想好了么?”一个字一个字咬得颇重,语气别样有种威胁的味道,路清平笑容立时僵在嘴角。

    关杰森却插了进来,对着沅郁道:“enontezal’etage,avoirunamiquivousattendant!”

    这是一句法语,意思为:幸会,小姐,楼上有故人相侯。

    沅郁一愣,关杰森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但沅郁惊愣,连路清平也愣住,陈凤盈脸色更是yin晴不定,在关的脸上转到沅郁身上。这里头懂法语的只有沅郁一人而已,陈路二人只是惊疑,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沅郁瞬间心念转定,吩咐小兰独自返家,自个儿提着裙角款款的便上了楼梯。

    关杰森神态不变,继续笑态可掬,朝陈路殷勤道:“请这边走。”

    路清平候着陈凤盈在座位上坐下了,垂手立在一旁。不一刻,关杰森拿出菜单双手捧着恭敬的递给路清平,边道:“路副官,您看你爱吃什么,尽管吩咐。陈二小姐与路副官屈驾光临,请给鄙人一个机会做东,感谢二位捧场。”

    路清平一双眼睛在关杰森身上转了好几圈,怎么看都是一个精明市侩的生意人而已,不知怎的居然跟许沅郁拉上了关系?他心里起疑,脸上却掩饰得很好,对着那递到面前的精致菜单摆了摆手,道:“这个机会还是留给三少罢。三少等下便会来与二小姐一起用餐,还请关老板悉心招待。”

    那关杰森立刻喜得眉飞色舞,直道:“太荣幸了!太荣幸了!”想了想又道,“鄙人这就清场,免得三少被这些闲杂人等扰了雅兴。”

    路清平忙道:“这到不用!若是这样大张旗鼓,反而败了二小姐的兴致……”

    陈凤盈闻言一笑,面如春花。

    服务生端了托盘出来,关杰森亲自给陈二小姐斟了杯芳香四溢的奶茶。陈凤盈有些好奇,捧着那精致的奶茶杯仔细把玩。

    路清平轻咳一声,对关杰森道:“关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关杰森察言观色已经知道路清平想问什么,暗地里给端着奶茶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接着跟着路清平慢慢朝外走。边走边听路清平开口问道:“不知关老板缘何识得刚才那位许小姐?”

    “许小姐?”关杰森面作愕然状,正要回答,忽然身子被人一撞,移开两尺远。却是端着奶茶的服务生不知怎的绊了一跤,手中的杯盏也被打翻,一大壶奶茶全泼在路清平身上,又烫又粘,路清平忍住呼痛,脸色已变。只惊得关杰森忙不迭的道歉:“哎呀!抱歉抱歉!鄙店新开张,这些都是新手,我会好好责罚!”那服务生自己也跌得不轻,额角肿起老高。路清平又气又恼。

    关杰森忙寻到布巾帮路清平擦拭,口中时不时的向路清平道歉,间或把那个服务生一顿好骂。正忙乱间,只听马靴阵阵,蒋三少颀长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大约是刚从军务中脱身而出,他不及换下军装,尽管神态有些疲惫,但仍气势迫人。见到路清平狼狈模样,忍不住朗笑了两声。

    “嗯……他来了……”眼前人轻描淡写道,放下手中酒杯,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看着沅郁神态不复适才自然,眉间隐隐的呈现紧张之态。他笑问:“你担心了?”

    沅郁掩饰的笑笑,轻声反问道:“其实我更应该担心的是你吧?”

    “哦?”

    “当年在马赛遇见了你,已属传奇。没想到离马赛千里之遥的南京,又遇见了你……南京有什么人值得你与之生死决斗么,沈先生?”

    沈绵康似笑非笑,并不回答——

    本章真的更完了——在跟男友吵架空隙中更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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