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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五月十一,依照之前计划,缪瀚深抵达南京。未及休息片刻,便前往警备区与蒋三少会面。在三少的书房内,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两人密谈了整整一宿。

    同时,陈凤盈收拾好行装,从路府搬到西园。

    上海。

    经过两天的探查,顾刀疤得到了许沅郁下落的确切消息,并如实禀告陈其美。听完顾刀疤的汇报,陈其美略微有些吃惊眯了眯眼,追问了句:“消息果然属实?”

    “至少八分确定!”顾刀疤口里说着八分,语气里却透出十足十的把握,“那许沅郁现在还躲在南京城内,只是,南京我们的势力不太好深入,得靠路副官那里想办法了。”

    陈其美摇了摇头,道:“透露到路清平那,难免不会惊动三少。我们得自己想办法。”

    “可是……假如我们能在南京动手,也不用等到现在了罢?”顾刀疤先是面露为难之色,继而小眼一睁,咬牙道,“话说回来,现在倒也是时机——蒋系的人一部份忙于准备婚礼之际,另一部份还在江浙州县折腾——不如趁机派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南京,找到许沅郁,直接……”手掌一伸,做了个切的动作。

    陈其美继续眯着眼思索。顾刀疤观其面色,知道他还在犹豫,正待再说些什么,陈其美冲他摆了摆手,皱眉道:“不妥,不妥!在南京动手始终不妥!此时不能引三少见疑,凤盈还在南京……”

    顾刀疤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又献了个计:“既然南京不能动手,不若我们将许沅郁引出来……”

    陈其美眼睛一亮:“你有什么主意了?说来听听看。”

    “二爷不是打算对赵府动手么?”顾刀疤道,“等火烧了赵府后,我们只需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不怕那许沅郁不来上海探查究竟!”

    果然妙计,听后陈其美大喜,拍着顾刀疤的肩膀道:“嗯!此计行得!你,有前途。”听到二爷如许夸赞,顾刀疤忙弯腰行了个礼,连道:“都是二爷安排得好,属下不过顺水推舟罢了。”这一招马屁拍得恰到好处,陈二爷心里十分舒畅,不由哈哈笑了两声。

    笑声未收,二爷摸起桌上紫砂壶,咕嘟灌了一口,放下茶壶时又想起关要之处,叮嘱顾刀疤道:“许沅郁离开南京之时,要谨防她的行踪被蒋系的人探查到。”

    “还是二爷想得周到。”顾刀疤奉承道:“不过这点小事,相信路副官那能有办法解决。”

    还真是天助陈二爷!估计是考虑到搜寻重心已转至江浙皖三地,五月十二清早,蒋系的人就撤了火车站的主要戒严。只是当地巡捕房加强了巡逻,目的却不是为了寻人,而是为了五日后的婚典而加强了安保工作。

    下午时分,二爷接到路清平的电话。电话那头路清平也不多做寒暄,直接就向二爷汇报了三少这几天的动态。三少果然住到白楼。除了十一日那晚与西北军帅缪瀚深深谈一晚之外,其余时候两人都一直在饮酒作乐。不过三少周围的人口风都挺严实,无论是头一晚的深谈还是后来的酒间闲聊,内容都无从得知。

    “你安插的线人呢?怎么一点情报都套不到?”陈其美语气不满。

    “也不是一点情报都没有,”路清平回道:“据线人报说,三少与缪瀚深十一日晚的谈话由三少的秘书做了整理。应当是与军机有关的,否则,也不会做备忘录了。”

    “哦?”

    “还有……”路清平继续道,“之后三少与缪瀚深饮酒时,那个秘书也是侯在左右的。”

    陈其美不由追问:“这个秘书是什么人?是如何得到三少信任的?”

    路清平道:“秘书名叫秦瑗,以前是跟着缪瀚深的,还与侍从官成立桐的妻子关系交好,估计因此而得到三少信任。”

    陈其美不置可否不发一言。路清平没有继续说话,似是留些时间与二爷思考。过得一阵,才道:“但是,据我的线人说,这个叫秦瑗的秘书,言行有些奇异的地方……”

    “哦?”陈其美心下好奇,问道,“是什么?”

    “她曾私自寻找借口接近三少。不过,不知缘由为何。”

    听完路清平的汇报,陈二爷又思索了片刻,才道:“这个秦瑗是个值得好好拉拢的人。你仔细打探,寻到她的弱点再下手,争取让她做我们的内应。”

    “是……二爷言之有理……”路清平回,转而问道,“许沅郁的事情,不知二爷那进行得怎样了?”

    陈其美也不多做叙述,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句:“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有数了。”路清平听在耳里明在心里,也不多问,向陈其美道了别便放了电话。

    窗外狂风鄹起,卷起一地尘土,似有暴雨倾城之兆。路清平看了看窗外,心道,希望下过这场暴雨后,天气便能转为晴朗。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婚礼在一个狂风暴雨里举行啊……

    想到蒋系即将到来的这场盛典,路清平心中又是期待,又忍不住有些忐忑。

    晚饭时分,结束了一天的军务处理的蒋三少返回白楼。

    厨房早已备好酒菜,缪瀚深也已返回驿馆休息,他便只人独饮。

    只听轰隆隆一声雷响,动彻天地,乌云如有生命般极速卷过,少刻,哗啦啦的雨便倾盆而下。

    蒋三少端着酒杯欣赏雨景,神色难得得显出几分轻松悠闲。不一阵,一壶酒见了底,侍从忙换上新壶,给三少又满斟了一杯。

    三少捏着白瓷酒杯却不饮下,望着酒杯兀自发愣。望了半晌突然忍不住一笑,对着手中酒杯自言自语道:“你还真能逃!蒋子邵甘拜下风!”

    周围侍候的侍从不知三少为何突然失态,皆都不敢言语,只敢把身子挺得直直的立正站好。

    说完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三少便将酒一饮而下,侍从忙上前再斟一杯。

    蒋子邵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侍从们,见他们直挺身躯严肃神情不由心情大好,挥手道:“你们都下去罢,不用伺候了。”几个侍从忙领命退下,房间内只剩了三少一人。再饮数杯,酒意上头,他忍不住伸手解开领口的扣子,平时惯常扎进裤腰的棉质衬衣也扯了半幅出来,袖子卷到肘部,头发凌乱,唯有剑眉下的双眸依旧黑亮精神。

    好一场透雨啊,似这天地间挂上了一副晶莹剔透的线状水晶帘。

    雨中的街道,异常干净清冷。四下环顾,一个人都瞧不见。

    油纸伞被雨打的热闹,发出急促得“噼里啪啦”声音。脚下的布鞋早已被没过脚背的雨水沁得透湿,青布旗袍下摆也已经湿答答的,此时正粘在修长小腿上;天,其实还很寒冷,她却没穿丝袜,雨水中两条白生生的玉腿,异常风情。

    一阵大风刮过,手中的伞拿捏不稳,歪在一边,霎时将身上也淋湿一片。也不知她在想什么,由得那雨在身上肆虐,似是不觉寒冷。呆过一阵,她双手用力,迎着风力重新将伞笼罩在身,捏着伞柄的指节发白。

    如此这般,秦瑗静静立在白楼外头,已经耽搁许久时光了……

    雨越下越大,秦瑗终于下定决心,收起雨伞迈进白楼大门。门内侍卫认得她,只道是有军务禀告三少,也无过多盘问登记完便让她进入。

    站在门厅里四下打量,秦瑗心内不是不慌乱。正犹疑间,内室退出来几个侍卫。他们排成一排,迈着整齐的步伐。秦瑗忙躲到暗处,目送他们离去。——是三少今天的当值侍卫连,秦瑗认出他们,却不知为何没有守候在三少身边。

    侍卫离去之后,白楼安静下来。秦瑗站在黑暗中,一站就是诺长时光,任凭身上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良久,她终于轻轻走到用餐区外,手扶在暗沉木门的手臂粗细的管状金属门推上,稍一用力,门被推开一条缝。三少独斟自饮的背影,便呈现在眼前。

    看着那英挺修长的背影行云流水的动作,秦瑗忍耐不住,两眼带雾。

    酒至半酣,蒋子邵微微觉得有些燥热,起身来到窗前,将窗推开一条缝。甫一转身,却见门口俏生生立着个清秀女子,心里略一吃惊,再看一眼,便将秦瑗认了出来。

    秦瑗斜身微侧,将油纸伞撑开,伞面一朵硕大艳丽牡丹正好对着前厅天花吊灯,灯光艳艳得,将那朵富贵之花映照得分外妖娆;接着,她身子半蹲,将伞轻轻放在地面,裙侧开衩处,修长美腿若隐若现;之后便扶着门楣起身立好,回望着蒋子邵,面带一抹绮丽微笑,曼声道:“我来陪三少喝杯酒罢。”

    似醉似醒中,蒋子邵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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