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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眼前佳人娉婷走来,褪去布鞋露出五趾玉足,倾身慢慢坐到三少盘坐着的榻榻米上。小方桌刚及腰而已,上面了了摆放几只玉瓷盘,几样精致下酒菜,边上小炉煮着一只精巧小砂锅,水汩汩得开着,在斜靠在内壁上的粗瓷酒樽边热情的滚涌。

    室内不知何时烟雾缭绕,酒香暗溢,和着窗外黑灰的青空、清新的爽雨,别有一种情愫偷生。

    鞋,先前已经湿透,此时再无顾忌,秦瑗斜飞一眼端着酒杯慢慢啜饮的三少,玉手一伸,将他压在胳膊肘下的雪白餐巾缓缓抽出;也不待他做出反应,兰指微翘,秦瑗便用那布巾开始擦拭自己腿上雨水——

    从小腿开始,略显粗糙的布巾摩挲着白腻肌肤,将那点缀在脂肤上犹如透明珍珠一般的雨水擦去,接着,布巾轻抚脚背,少见阳光的足上五只脚趾头紧紧并拢,雪粉可爱,羞涩的展露在人前。

    见此情景,绕是见多识广的蒋三少也忍不住一时失神,酒杯停在嘴边,不及饮下。

    秦瑗放下白布巾,自顾自的将手伸向正温着酒的小砂锅。三少露出一笑,放下手中酒杯伸手相拦,道了句:“烫,我来……”秦瑗收回手,转而托腮微笑。

    三少拿起酒樽,右手捏酒脖,左手托底,斟满一杯清酒,然后递到秦瑗面前。秦瑗也不道谢,两指捏起,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嘴角嫣然。三少手下不停,又替她满斟了一杯。不一会,秦瑗连饮数杯,醉意浮上面颊,两腮酡红,双眼迷蒙。

    “怎样?”三少问。

    秦瑗腻声而应:“很好。”

    闻言三少再替秦瑗满斟一杯,酒樽倾倒见底,一樽酒竟叫秦瑗饮了个干净。他摸到身旁的传唤铃,摇了两下,厨房接到消息,忙派人前来听候吩咐。

    撤下旧壶,换上新壶,秦瑗却停杯不饮了。大约是酒意壮胆,她看向三少的目光毫无羞怯的躲避。秦瑗眼中,此时这个男人再也不复不可亲近的威严,他温文尔雅,举止倜傥,眉目亲和,一言一笑间都是如此充满致命吸引力。

    “可有话说?”三少边饮边问,声音平和。

    秦瑗似是自言自语低声道:“何德何能,如此幸运……”声音里温柔似水一般,少顷,对上三少不解视线,笑说,“秦瑗能这样与三少同桌共饮,心中喜乐实在是难以用语言描绘。”

    三少故意道:“原来我平时是如此严肃,让人难以接近。”

    “自然不是!”秦瑗少女心性,被挑得一急。说完之后看见三少嘴角笑意隐现,便醒悟他原本是玩笑,感觉有些难堪亦有些惊喜。惊羞交加下一时寻不到话题,于是便沉默下来。

    这是我爱的人啊!!我深爱的人!

    外貌看着平静,其实秦瑗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她压抑不住心里的渴望,这个穷尽一生也要追求的幸福离自己如此之近!似乎再多走一步,便能将它紧握在手心!

    “再跨一步罢!再跨一小步!”一个声音如有魔咒般在她心中不断回响,声音愈加宏大,带出回音阵阵。这个声音迫得她无法继续思考,耳尖越来越热,喉咙因干渴而疼痛。秦瑗低垂目光,掩饰心中慌乱,只是下意识的伸着葱尖般的右手食指,沿着酒杯边缘画着圈圈,偶尔力气用过了,酒杯被手指带得一倾,瞬时又恢复常态,磕在桌面上叮咚作响。

    三少却不理解秦瑗的心理活动,看着秦瑗下意识的动作,不知怎地,他心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轻柔语声:“相思欲寄无从递,画个圈儿替……”卓文君的诗原本清雅,与司马相如的爱情又是如此感天动地,自沅郁口中说出,听在耳里,他心里便更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他忍不住连饮三杯。之后,起身来到窗边,伸手将窗全部推开。清爽的风夹杂冰凉雨点扑进房内,立时将室内暧昧气息清扫一空。

    他回身,见秦瑗秀目带着讶异圆睁,似是被自己动作惊动,遂笑道:“有些热。”见秦瑗不答话,续问道,“你还好么?”

    凉风阵阵吹过,直吹得秦瑗□在外的白玉肌肤上崩起寒栗无数,她忍不住蜷缩,用半干的衣襟下摆将双腿盖住。

    室内春意尽扫暧昧全失,洋溢在孤男寡女周遭的空气变得奇怪起来。秦瑗有些手足无措,忍不住揪着裙摆惊慌。三少见在眼里,明在心里,走到衣架边取下自己的外套,随意道:“穿着旗袍是不太适宜坐在榻榻米上。”边说边将外套轻轻披在秦瑗身上,又笑道,“日本女人则不同,她们穿着和服,从头到脚都盖得住,而且嘛,她们一般都是跪坐的……”

    闻言,秦瑗下意识端正自己的坐姿,改侧卧为跪,三少大大的外套便如衣罩般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三少回到自己座位坐好,将面前那杯酒饮尽,放下酒杯时道:“夜已深,你早些回去休息罢。”说罢深深得盯着她,眼神犀利起来。

    在三少的逼视下,秦瑗原本红润的脸庞霎时颜色褪尽,唯余灰白。她思来想去不得答案,先前如此煞费苦心的铺垫,为何功效全失?眼前这个男人初时的温柔神情早已消失不见,就在那一开窗的动作间,似乎一切心机都白费了。她不甘心!

    一念之间秦瑗已经下定决心,前面即便是万丈深渊,这一步也迈下去了!与其今后不得幸福的终老,不如现在放手一搏。念及此,她臻首轻抬,笑道:“三少,秦瑗还不累,还想再陪三少一阵。”笑容魅惑,轻易寻不到那丝决绝;语音婉切,让人难以拒绝。

    面对如水佳人,只惜三少笑回:“我累了……”

    “三少……”秦瑗语意中求肯之意表露无疑,“容我,再多饮一杯罢……”三少不再多言,摸过一只酒杯,斟满,轻轻放在秦瑗面前。

    望着眼前端放的两只酒杯,秦瑗突觉呼吸困难。她伸手欲扯旗袍立领,动作却在触碰到肩上外套时突然停止;侧首便能嗅见他的味道,蛊惑,让她如坠万劫不复之地。她终于忍耐不住,悲声道:“为什么……你竟不肯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

    闻言三少眉峰骤聚,瞬间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又松开眉头。

    “就因为,我是她的妹妹?”秦瑗继续悲道,“我真恨!”三少脸色愈加yin沉。

    秦瑗却将三少的沉默理解为为难,伸手一探,握在三少搁在桌面的右手上,急切道:“我不介意和姐姐共侍一夫,只要,你愿意喜欢我……”

    蒋三少看着她,不语不言,只是微皱了眉头。他的眼光含着若干情绪,理解、无奈、焦虑、怜惜、似乎还有,鄙视……片刻过后,秦瑗听见蒋三少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不介意,我介意!”说完他稍一用劲,缩回自己的手。

    这句话如泰山压是西北军下的一个旅长,姓卫!”——

    未完——

    闻言路清平惊愣无语,应道:“三少这次,动得也太快了吧!”

    陈其美心中震怒,对路清平的情报工作极其不满,只是事已至此再说也于事无补,当下怒哼一声,道:“眼下我已经约束手下兄弟,免得给他捉住机会向我下手。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二爷话语中的威胁路清平不是听不出,放下电话后,他心里开始紧张盘算。之后,路清平致电岳涟虎。幸亏之前与赵执泉有同师之宜,岳涟虎不费吹灰之力就从赵执泉口中将此次45师的行动大概挖了出来。未时初,岳涟虎亲自前往路清平玄武湖边别墅,两人在密室谈了一个多小时。

    据岳涟虎打探得来的消息:被派往上海驻扎的军队果然是预备役45师,由三少亲自下的军令,45师调由上海维持治安,并由隶属西北军官职旅职的卫庭如统领指挥,其直接上司为西北军帅缪瀚深。任何相关事宜,由缪瀚深全权处理。

    虽然只是是暂调的,赵执泉言语中对三少将自己的军队调归西北军统派隐有不满之意,不过他却对岳涟虎言称,此次军事行动不是三少本意,完全是缪瀚深自作主张。

    蒋系对上海一向是听之任之,陈其美隐有避世为王之态。缪瀚深对此深恶痛绝,于是便借机进言三少,以三日后大婚时陈二爷的离开上海将对上海局势的安稳埋下隐患为由,劝说三少出兵,接管上海。三少起先不同意,但架不住缪瀚深撺掇,再说现在倚仗西北军的地方甚多,这几分薄面不能不给,于是只好点头应允,为免麻烦,将所有军事指挥权委任给缪瀚深。至于之后上海如何办理,只能待婚礼过后再看。

    一番话虚实难辨,路清平又是吃惊又是起疑,还藏不住几分忧虑。思考一阵过后,路清平开口问岳涟虎:“现在你手下有多少人在附近?”

    “一个标准团,”岳涟虎回道,“驻在四门店。”

    “一个标准团……四门店……”路清平继续皱眉思索,嘴中念念有声。

    岳涟虎察言观色进而道:“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便能到江北。”何谓江北?南京江北是也。

    路清平微眯了眼,心中迅速做了决断,对岳涟虎道:“你即刻启程前往四门店,听我示下。”

    商讨完毕,岳涟虎匆匆而去。

    路清平又挂了一个电话与陈其美,听完路清平的打算,陈其美皱眉深思许久,才道:“确定要如此么?”路清平道:“有备无患。”陈其美继续思考,心里委实难以抉择。听着话筒传来二爷粗重的喘息声,路清平知道他在犹豫,于是又道:“二爷,32师和45师都被调开,连三少的亲卫连也调走一支,眼下南京城内的兵只有剩余的那三只亲卫连,不过三百多号人而已,可谓是做空城。我这里有一个团的人可以用,二爷来时再带些人手,双管齐下……”说到此处停了一停,又换了个轻描淡写的语气续道:“当然,清平也不想生事,无非是想确保婚礼照常举行罢了。”

    “唔……只好这样了……”陈其美放下电话,在太师椅中僵坐许久,心中可谓百味齐生,难以名状。

    其实,自从跟随蒋大帅之后,陈二爷实是将侍奉蒋系为毕生之愿的。陈其美常觉得自己对蒋系的功绩深不可抹,为蒋家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可是蒋系似是吝于回馈,只顾从他那收银子,却从不许他染指军机。以陈二爷的威望与能耐,居然只能在上海这块巴掌大的地方混混黑社会,这是二爷难以接受的。只是,以前有大帅坐镇,二爷就忍下了,现在大帅也不在了,论威望蒋系内无人能出其右。况且蒋系江山坐大,隐隐有统一全国之态,二爷便坐不住了。假如女儿凤盈入主蒋家,生得一男半女之后,陈氏便成国舅,与蒋系共分天下也不是不可能。于是,一方面凤盈自小便被送至日本陪伴三少,以培养感情;另一方面,在二爷的授意下,路清平清退了围绕在三少周围的红颜们,为凤盈小姐铺平道路。凤盈是注定要当少帅夫人的!若是三少敢摇头,那他陈二爷也只好给他点颜色看看!你不仁,则休怪我不义!

    想到此处,二爷高声传唤顾刀疤。顾刀疤匆匆赶进书房,还不及躬身行礼,二爷已先行发话:“赵府那情况怎样?”

    顾刀疤摇头道:“军队控制得太严,不好下手,只有等晚上看看,借机行事!”

    “无妨,这个赵府长不了翅膀飞不出我的手心!”二爷道,“眼下我有另外一件事要你去办。”

    “二爷请吩咐!”顾刀疤毕恭毕敬。

    “传我的命令通知八金刚,让他们安排部署,两日内在城外集结至少五百人。”二爷吩咐,“大家伙动作都轻点,小心点,别惊动了蒋系的军队!”

    陈二爷说一句,顾刀疤就答一句“是”,最后二爷道:“带齐重家伙,这次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场大的!”末尾带出yin森威胁之意,连顾刀疤都出了一身冷汗。

    不料申时刚过,陈二爷就接到三少的一个慰问电话。电话里三少语气一如平常,还少见的带了几分亲热之态,带着歉意言道蒋系的军队不告而至,给二叔带来麻烦,多多见谅。陈其美何等圆滑,于是便随着三少的话打哈哈,只道三少即将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这次军队接管上海其实是为了家翁分忧而已,真是喜欢都来不及,何来怪罪一说。

    总之一团和乐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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