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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车在夜色中滑行,又疾又稳,陈二爷四平八稳的坐在车后座内,两手架在檀木拐杖那雕着龙首的杖头上,正在闭目养神。连陈其美一起,车上一共四人,都是跟了二爷十几年的老兄弟,二爷很放心。其实不单是二爷乘坐的车,其余三辆车里坐着的,都是二爷的心腹——都是顾刀疤特意挑选的——这个顾刀疤看似鲁莽,其实心细,而且胆大心狠,遇事也能拿主意,是个可造之才——二爷如是想。

    只可惜一个时辰后,二爷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

    车出上海城,往西行驶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样子,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住。陈二爷一时不察,差点撞到前座后背上。胡须一翘正要斥责司机,却一眼瞧见原来是一辆车停在路中间,黑漆漆的,车灯也没有开。若不是司机机灵,差点直直撞上去,眼下两车相距不过五米。此车甚是眼熟,正是充当开路先锋的顾刀疤的车。

    顾的车挡住了视线,二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警觉的心腹已经把枪拔了出来,左边那个问:“二爷,要不要出去看看?”

    二爷板着脸摇了摇头,随即吩咐司机:“将车倒回去一些。”司机换了倒车档,将车倒回十几米才停下。

    此时,后面的两辆车也已经跟了上来。见到前面异状,便一左一右的停在二爷的座驾后面,接着涌出七八个人,呼啦啦的围上来。二爷将车窗摇下一条缝,微露出尊面,心腹们见二爷无恙,俱放心不少,众人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顾刀疤的车上。

    这里是一处丘林带,地势起伏,时不时的略微有些小坡,此时顾刀疤的车就正好停在一处坡底,环顾四周均为土丘,将二爷这三辆车圈在盆底一般;夜黑,天无半点星光,让人不由紧张。

    见己方人员不少,二爷略放了下心,他食指点了两下,指了两个人前去探查。那两人刚将驳壳枪掏出,正待小心上前,车门突然开了。

    一个人影自车中钻出,直惊得众人刷拉拉拉枪栓声此起彼伏,那人忙道:“二爷,是我,顾老三。”边说边朝陈二爷处走来。众人听出他的声音,俱都心情一松,脾气坏的已经开始骂娘。

    边上有人开口问道:“三哥,车怎么停了?发生什么了?”

    顾刀疤停在两车中间位置,搓手道:“前面有个坑,积了水,我怕车底盘太低,过去不。”不知是他的声音太小还是隔得远的缘故,坐在车里的陈二爷听不太真切,于是索性将车窗整个摇下竖着耳朵听,正巧顾刀疤建议道:“二爷,我找几个人搬点石头垫一下罢,免得真的卡住了,耽误事。”

    闻言二爷将头探出窗外,说了句:“手脚麻利点!”话音未落,却见顾刀疤突然举手做了个手势,那停在坑边那车的车灯便刷的亮了起来。此时众人才发觉,那辆车竟然掉转180度,车头正正的朝着来路,两盏车头大灯将二爷坐的车方圆三米范围立时照了个通亮。

    陈二爷惊觉有变,正待缩头,山坡上一声吆喝平地响起:“姓陈的,你逼人太盛!!”语声未落,一把硕大斧头闪着寒光已经劈到眼前,直接砍在二爷的脑门上。可怜陈二爷英雄一世,叱诧上海滩多年,临死前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里,就这么完蛋了。

    “是武爷!”有人听出了来者声音,纷纷叫了开来。只可惜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兔起鹘落,待周围人等惊叫回神的时候,陈其美的脑袋已经开了瓢,红白脑浆四下溅落。

    紧接着,山丘不知何时出现若干人影,四下里枪声响起,噼里啪啦密如急雨,直打得众人哭爹含娘。这下子,断手断脚横飞,场景惨不忍睹。

    起先还有人见机快,躲在安全地方抽空回击,可惜对方占据有利地形,也只是徒劳的负隅顽抗而已。未过多久,枪声渐稀,空气中弥漫着刺鼻血腥味。陈其美此次带出来的人,全军覆没了……这些心腹们,跟着二爷吃香喝辣,那叫一个忠心耿耿,虽然不能跟二爷同生,但能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可歌可泣……

    伏击陈其美的,除了隐匿踪迹许久的李武外,还有二爷的故人徐州常子六。

    枪声一响,顾刀疤就啪的一下卧倒在地,顺势在翻爬一阵,躲出危险区域,直至枪声停后方才起身,顺手还拍了拍身上泥土。

    李武与常子六一同走下山坡,前来探查,见有未死呻吟的,便补上一枪。两人走到陈其美车外,见二爷脑门上嵌着斧头耷拉在车窗外,眼见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李武对着陈其美尸身啐了一口唾沫,恨道:“老贼,你有今日下场全赖你自己!老子跟着你出生入死,到头来连个屁也没捞着!为了个破码头,你差点把老子逼死!”

    常子六在边上听着,面露似笑非笑表情。李武转头对他道:“多亏了常兄弟,救了兄弟一把,以后咱兄弟仨就是一家人了。”边说边看了正走上前的顾刀疤一眼,又道,“也多亏了顾兄弟的情报……哈哈……哈哈……”话到最后得意大笑。

    李武心里如何不得意,陈二爷死了,连带二爷最信任的人也死了,斧头帮马上要起内乱。届时,他只要找个机会把顾刀疤杀了,再把二爷的死嫁祸给顾刀疤,以他武哥的威望,还不稳坐斧头帮第一把交椅?不过,善后事宜要处理好,比如说二爷脑门上这把斧头不能留……

    想到这里,李武一边深情款款的对顾刀疤道:“老三,你对哥哥的这份情意,哥哥会记一辈子!以后只要老弟一声吩咐,做哥哥的一定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一边伸手去拔斧头。

    顾刀疤笑笑,说:“武哥太客气!”接着伸手入怀,续道,“眼下正好有件事情要麻烦武哥。”

    李武一听好奇心顿起,停了手下的动作问:“哦?是什么?”

    “借你项上人头一用!”顾刀疤轻描淡写道,抽出手,一支黑色手枪握在手里,对准李武的xiong膛。

    李武大惊失色,还不及反应,顾刀疤又道:“哦,对了,麻烦你将手拿开些。斧头若是没了,帮里兄弟们怎么会知道二爷归西全是武哥所赐呢?”

    李武急忙向在一旁观战的常子六求救:“常兄弟,这个姓顾的反复无常,不是好人!你快,叫兄弟们把他拿下!”

    闻言,常子六和顾刀疤相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死到临头的李武才恍然大悟,急急问道:“难道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常子六笑道:“李武啊李武,你以为你哪来这么好运气?被陈其美追得穷途末路了我刚好能救下你?”

    李武气得浑身发抖,伸指指着顾刀疤,道:“顾老三,码头的事情是你做的手脚罢!周渝也是你杀的罢!你,你,我哪里亏待了你,你这么陷害我?!”

    顾刀疤一笑,扯动脸上两道刀疤,落在李武眼里说不出的邪恶狰狞,他道:“你知道的太晚了……”说完也不再跟他多啰唆,手一抬,一颗子弹钻进李武心窝。李武叫也未叫一声,瘫软在地。

    李武死得冤屈,双眼未闭,常子六俯身对他道:“再教你死的明白点,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叫孙介芳,隶属蒋系预备役队,到了地府阎王爷那,可别告错了人!”似是真的听见了孙介芳这席话,李武的眼睛缓缓闭上。

    之后,孙顾二人将现场又清查了一道,确认再无活口留下;接着,顾刀疤钻入陈其美车内,将其余的尸体拽出来丢下,只留下陈其美话就斥责道:“搞什么名堂,这么晚才接!”半天未听见听筒内回答,他疑窦顿起,压低了火气,唤了声:“岳师长,是你么?”听筒那传来一个声音:“哦,是路副官哟!”这个声音却不是岳涟虎的。好在路清平见惯风浪,大惊之下犹能不动声色,沉声问道:“是我,你是谁?”

    “怎么,副官听不出我的声音么?”话筒那头道:“老朽徐云涛,奉三少之名接管整编七师。路副官若是想见岳师长,只怕要等几个月了……”不待徐云涛说完,路清平已经放下了电话。他心中已经非常肯定,三少动手了……

    三少动手了,不是刚动手,是早已动手了!

    一步一步,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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