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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三少中了枪,其实伤不致命,只是为了麻痹路清平,才不惜以身做诱饵。未免消息走漏,只有三少身边最亲近的侍从官和缪瀚深知道内情,连母亲蒋方氏也隐瞒了过去。

    蒋方氏初闻噩耗,晕过去好几回,好容易醒转过来,想到唯一儿子生死未卜,伤心那是不消说。蒋方林和两个妹妹,以及陈凤盈围坐床边,五个女人绞着帕子哭哭啼啼,场面不可谓不哀忪。蒋方氏哭一阵,唱一句“我怎么这么命苦哇……”,再哭一阵,又唱一句“我的儿,可怜你孤苦伶仃赴黄泉哇……”听在陈凤盈耳里,越发悲戚,蒋方氏唱声未落,她趴在床边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是蒋佩林冷静,她陪着母亲姐妹滴了几颗泪,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个计较,先劝蒋方氏节哀,保重自己身子要紧。蒋方氏拍着床沿做怒:“我还保重自己作甚?孟周要是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哇!”吓的蒋方林蒋雨林亦收泪相劝,你一言,我一语,煞是热闹。混乱中蒋佩林提议道:“母亲,弟弟现在还在抢救,希望还是有的。我们不如先打点精神,将婚礼办了罢。”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尤其是陈凤盈。蒋雨林忍不住发声问道:“二姐,三哥不在,这婚礼可怎么办?”

    “姊妹这么多,我们三个随便谁抱只公**代替了弟弟便是。”蒋佩林道,转而看向蒋方氏,“母亲,冲冲喜罢,没准弟弟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会保佑他的!”一语惊醒梦中人,蒋方氏愣过之后立时回神,对蒋佩林提议无比赞同,连连点头道:“冲喜!冲喜!”蒋雨林身受西式教育,无法接受此等迷信之事,当下摇头道:“母亲,万一三哥……那不是苦了凤盈了么?”

    陈凤盈忍不住低泣起来,两日之内痛失父亲与“夫君”,她心里早已没了主意。

    蒋方氏心心念念的只是“冲喜”一事,没准这“囍”一冲,阎王爷心一软,就把儿子放回来了;退一步说,万一儿子活不过来,好歹也有了房媳妇,不至于孤零零而去。其他的,哪里还顾得上?

    主意已定,蒋方氏挽过陈凤盈,摸了摸她的小手,又摸了摸她的小脸,问:“丫头,本来是你们的大好日子,却……”念及伤心处,话便哽咽住,蒋方氏用帕子擦擦眼角沁出泪水,缓了一缓又续道,“此时孟周能不能活过来,就全看你了,老祖宗也不逼你,只问你一句:现在,你还愿意嫁么?”

    陈凤盈哪里还禁得住这样一番话语敲打?边哭边应承道:“老祖宗,凤盈从此以后,生是蒋家的人,死是蒋家的鬼,一切都听老祖宗和众位姐姐的安排了!”

    蒋方氏精神大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指挥调度,统筹安排。着人寻了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蒋佩林换了身男装,抱着公**。

    本来西园早已围聚了不少宾客,待三少遇刺消息传出,大半宾客怕惹祸上身,早已走了干净,只剩下一些世代交好的正在观望。蒋方氏也不介意,现身略做解释,只道婚礼将照常举行,儿媳妇陈凤盈将公**抱嫁。听完众人又是唏嘘,又是欣然。

    于是乎,一场闹剧即将在西园上演。蒋三少千般计算,万般计较,可压根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戍守西园的侍从得到消息,不敢耽误,立时汇报给了侍从官。

    侍从官不敢怠慢,忙匆忙上楼,赶至三少病房。缪瀚深跟在他身后,但觉此事可气又可笑,只不知三少将如何应对。

    两人一路小跑,来到病房外头。成立桐伸手轻轻敲了一下门,随即停下,侧耳倾听门内动静。不一会,只听悉嗉声音响起,有人靠近。门被轻轻拧开,里面站着沅郁。

    见到缪成二人在外,沅郁先伸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接着迈出门,回身轻轻将门掩上。

    成立桐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道:“许小姐,您好!”语气自是十分尊敬与客气。

    “侍从官,怎的如此生分。”沅郁莞尔,“香如还好么?”

    成立桐再无心寒暄,焦急道:“许小姐,三少现在怎样?可醒了么?”

    沅郁见他情状严肃,不由收了笑,回道:“还没有……怎么了?有紧要军情?”

    “比军情还紧要!”缪瀚深皱眉插嘴道,“沅郁,你去将三少叫醒罢,此事不能耽误!”

    闻言沅郁忙道了声“好”,回身进屋,来到蒋子邵安睡床前,见他睡得正是香甜,心内颇有不忍。她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口中轻唤道:“孟周,孟周,醒醒!缪大哥有事情跟你说……”一连推了几下,蒋子邵才不满嘟囔:“让他拿主意罢……”眼也未睁,转而又深睡过去。

    沅郁无法,回到房门外,对缪成二人道:“推他不醒,就说让缪大哥拿主意就行!”见缪成二人面露难色,好奇问道,“缪大哥,是什么事情?方便说与我听么?”

    缪瀚深看了她一眼,想想,对成立桐道:“成侍从官,不如你来说给沅郁听,此事原本也与她有关。”

    成立桐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便直言相告。听完沅郁半晌没有言语,掩上房门走到走廊上,柳眉轻蹙,若有所思。缪瀚深见她神色严肃,怕有不妥,忙宽慰道:“只要让孟周起来,及时赶回西园去,阻止那场婚礼就好了……”

    三人说话间,医生前来探查三少状况。沅郁扶住门框,看着医生及护士们在蒋子邵周遭忙碌,量体温,血压,记录……一番摆弄下来,他依旧沉睡未醒。

    不一阵,医生忙完,退出病房。缪瀚深拦住他,询问道:“三少身体怎样?”医生回道:“状况比较稳定,不过术后虚弱,需要静养。”缪瀚深又问:“为何三少连睡不醒?”医生解释道,给三少用的药物中有助他深度睡眠的药物,这样恢复起来比较快。听到此处,沅郁忍不住出声相问:“那他此时能起床么?”闻言医生连连摇手,道:“正是恢复关键期,切勿移动!”

    三人面面相视,俱都无言。医生见他们已无话再问,遂告辞离去。

    场面沉寂一阵,沅郁轻声道:“不要打搅他了,身体要紧……西园那,由得他们罢……”

    “可是……”缪瀚深急道,“婚礼一成,那陈凤盈就是孟周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啊!”

    “那个名分很重要么?”沅郁浅浅一笑。

    成立桐依旧不敢擅作主张,踯躅道:“许小姐,容我说一句,三少醒来后,肯定会大发雷霆!”沅郁正待接话,缪瀚深先自释怀了,对成立桐道:“沅郁说得对,孟周身体要紧!若是贸贸然将孟周惊醒,他肯定会不顾自己的身体坚持到西园去阻止婚礼!他昨天刚动的手术,此时确实动弹不得,万一留下后遗症,反而不妥!”侍从官犹自皱着眉头为难,缪瀚深又道:“不要紧,有我,有沅郁担着,三少追究不到你的责任。”

    闻言成立桐不便再坚持,便道:“既然许小姐和缪座都认为瞒着三少比较好,那我也没有话说,就拼着给三少骂一顿好了!”

    一番商谈完毕,时针指向七时半。西园的婚礼,将在八点整举行。

    陈凤盈一袭凤冠霞帔,正在对镜做最后的修饰。只是想到前途漠漠,镜中人未免神色戚戚。

    龙凤烛已经点燃,喜乐也已奏响,西园内,处处风光——

    晚间时分,起了南风,吹来湖面凉爽的空气,依稀带来水草清新味道。沅郁坐在床前小小木椅上,一手支头,翻看着《东周》。本就翻过一遍,再看一遍聊当温故知新罢。房内时不时响起沙沙的翻书页声,还有蒋子邵的鼻息声,他的呼吸间没有规律,时长时短。期间他醒过几次,微睁着眼,费力的转动头部,待看到沅郁沉静的身影时,才放了心,闭眼继续睡去。偶有一次沅郁与他眼神相触,却看见他眼中有不及隐去的慌乱,便安慰的摸摸他的额头,又顺便将被掖紧,露出温婉一笑。病中的蒋子邵脆弱非常,时恐沅郁再度不告而别。沅郁看他模样,心里脉脉感怀。

    午夜时分,厨房备好宵夜,缪瀚深进来邀约沅郁。沅郁看看蒋子邵,见他一时没有将醒迹象,自己肚中也确有几分饥饿,遂放下手中的书,轻轻退出病房。

    出得房门,两人来到一楼餐厅,只见红木圆形餐桌上摆了两只碗,里头热气腾腾的浮着几只云吞,边上还有一瓶黄酒,以及佐酒小菜若干。

    沅郁四下望望,没见到侍从官身影,一边落座,一边问缪瀚深。缪瀚深答曰,这几日侍从官跟着三少奔走,还没着过家,就劝他先回去了,毕竟家中还有娇妻相盼。听缪瀚深谈及卫香如,沅郁有些怔忡。缪瀚深尚未察觉,拿起酒瓶与酒杯问沅郁道:“要不要饮一杯?”连问两声,才听沅郁回说,不要了。缪瀚深也不相劝,自斟自饮起来。

    沅郁执着汤勺,在碗中搅拌,热气带着云吞香味腾起,雾了眼前事物。她小口喝着汤,耳听缪瀚深道:“等下吃完云吞了,你也别守在孟周身边了,我给你安排好了厢房,好好睡一觉罢。”说着说着便是一叹,道:“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啊……”说完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被缪瀚深话语触动,沅郁亦是一叹,接道:“可不是么……”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与过去道别,现在应当在客栈那硬硬的小木板床上辗转,却没料到峰回路转,又回到他身边。

    缪瀚深连饮几杯,突然道:“现在这个时候,婚礼只怕已经完成了。”

    汤勺停在嘴边,沅郁盯着那静静躺在勺低色泽洁白香味四溢的云吞,突然胃口全无。

    缪瀚深看了她一眼,知她心中必是难过,暗悔自己不该提这个话题,忙将酒杯放下,笑道:“不知陈二小姐和一只公**,可怎生洞房?”到底是在军队中待的时间太长,这话有些露骨粗鄙,沅郁忍不住红了脸。缪瀚深大笑几声,道:“沅郁,别见怪!缪大哥这个大老祖,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闻言沅郁再也忍耐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好容易逗笑了她,缪瀚深不敢再提其他,两人随意闲聊,匆匆吃完宵夜。

    沅郁稍做休息后便与缪瀚深道别,回转病房,一边继续看着书,一边照看蒋子邵。一夜不知不觉过去,她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肩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蒋子邵面色不似昨夜那样苍白,呼吸也沉稳起来,绵远悠长。

    见疗养院处有缪瀚深坐镇,加之许沅郁陪在三少身侧,成立桐便接受了缪瀚深的建议,踏着月色返回家门。一直在外奔波,几日不曾好好歇息,成立桐委实有些疲惫。

    进门后,先吩咐管家关照厨房准备些夜宵,然后边解着外套边来到自己卧室。

    卫香如已经睡下了,却并未睡着。听见成立桐进来,她起身,拧开台灯,又披了件金丝钩花晨镂。成立桐忙体贴道:“你别起来了,我洗个热水澡,吃点东西就睡。”卫香如便靠在床上,目光追着成立桐,见他褪去外衫,拿出睡衣,接着坐到床边,弯腰脱了袜子,光着两只脚正准备进卫生间,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几天在外忙什么?”语气里不是不埋怨的。

    成立桐先耐住了性子回道:“军务。”卫香如对这个回答极为不满,追问道:“什么样的军务?”成立桐有些不耐,道:“军务就是军务,你女人家的,问这么多作甚?”边说边进了卫生间。

    卫香如暗火顿生,大声道:“不就是帮三少找许沅郁么?这样**毛蒜皮的事情也好意思说是军务!我问都问不得了?”卫生间内响起水响,也不知成立桐听没听见。

    过了许久不见动静,卫香如忍不住起床来到卫生间门口,轻轻推开门,看见成立桐躺在浴缸中,已经睡着了,不一阵传来轻微的鼾声。她心中极不是滋味,既心疼夫君如此劳累,又怨恨许沅郁何德何能,竟能让整个世界都围着她转。

    怨一阵,气一阵,最后还是轻轻唤醒了成立桐。成立桐被惊醒,见娇妻手捧浴巾在一旁相侯,忍不住心中感激,柔情顿起。胡乱擦干身上的水,与卫香如相携上床。小别胜新婚,自然抵不住缠绵许久。

    房事完毕后,成立桐累极,阖眼就要睡去。耳听卫香如轻轻道:“立桐,我们生个孩子罢……”成立桐实在无力睁眼,只是搂了搂卫香如,说的一句“好”,便昏睡过去。卫香如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想起下午接到庭如的电话。

    庭如到了上海,有好几日时光,自然是公干。只是与立桐一样,他只说忙,却不肯说他在忙什么。香如心中十分气闷。好在庭如还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冯云婕已怀孕在身。

    卫家有后了,卫香如极欣慰。

    临睡去前,卫香如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今后一定要给孩子一个显赫而优裕的生活!不能再像我们这样给人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一定要让他出人头地做人上人!

    像,蒋三少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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