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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第二日,日头升起老高,蒋子邵从长梦中悠悠醒转。他只觉得很累,腹部伤口阵阵发疼不说,腰部也隐隐酸痛,大概是一个姿势躺太久,想侧卧一下都不成。病房内只有缪瀚深一人,见他睁了眼,忙上前问道:“孟周,觉得怎样?”态度颇为殷切。蒋子邵见他关心自己,忍不住回以一笑,道:“我很好。”说着眼神偏转,在病房内转了一圈。缪瀚深知晓他在寻人,遂笑道:“你好就好,别找了!沅郁去休息了,人家陪了你一整晚。”

    “哦……”蒋子邵眼中有一丝淡淡的担忧,“让她好生休息,别这样陪着我。我渴睡极了,也不知道他们给我用的什么药。”

    “自然是为了你身体快速康复的药!”缪瀚深叹笑,“难不成谁还敢轻慢蒋三少?”

    蒋子邵无精神与缪瀚深斗嘴,便由得他取笑,停了一阵,突然问道:“今日十几了?”

    缪瀚深答:“十七……”

    “不知西园怎样了。只怕现在乱得不像话……”蒋子邵皱眉道,“还有……有清平的消息么?”

    缪瀚深避重就轻,捡了路清平的话题回答蒋子邵:“成侍从官已经找到他的尸体了,和他一起的还有那个女刺客。”

    蒋子邵闻言沉默,虽是早已知道结局,但心中难忍悲哀,深深叹了一下道:“让立桐安排一下,把清平的尸身火化了,等我去日本时,将它带去交给路叔。”

    缪瀚深点头称好,两人一时俱都有些感慨难言。蒋子邵突然想起什么,又开口问道:“我记得沅郁曾叫醒过我,说你有事情跟我说,是什么?”缪瀚深想得一想,推搪道:“已经处理好了,你不要多担心。”怕他继续深究,岔开话题问:“你情况稳定了,需要知会西园么?老夫人只怕现在很为你担心。”

    蒋子邵思索一阵,道:“就说我暂时死不了罢,但是别让他们过来。还有,找个地方安置凤盈,上海,她是不能回了……”

    缪瀚深叹气,这陈二小姐何尝不是个可怜女子?只是她现在已经是三少夫人了,又能把她送到哪里去呢?这话自是不便现在便告知三少,省的他生气冲动,反而耽误了治疗。于是站起身,不耐笑道:“这是你的家务事,我懒得管,我给你找个能管的来。”说罢也不待蒋子邵反应,大步流星离去。

    过了片刻,沅郁果然敲门而入。

    她略作休息,精神好了许多,只是仍然穿着布衫,脸上脂粉全无,看着真是极清淡朴素。刚掩上房门,转头便见蒋子邵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他脸色虽是依旧苍白,但隐隐透出些健康血色,到底是身体底子好,恢复得极快。她心情放松,轻快走来,脸上带着微笑停在他床前,一双眸子落在蒋子邵脸上,柔声道:“今天看着你,精神可好许多了。”

    蒋子邵伸手,摸到她垂在床沿的柔夷,紧紧握住,道:“你多看我几眼,我好得更快。”沅郁莞尔一笑。蒋子邵又认真的肯定:“真的,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沅郁再忍耐不住,轻笑出声:“你怎么伤成这样,还能如此油嘴滑舌?!”

    蒋子邵笑回:“我句句真心,反遭你讥讽嘲笑,可悲可叹!”

    “是是,蒋三公子,小女子知错了……”沅郁不欲与他多做纠缠,以免他耗费心神,随即告饶。

    蒋子邵放开她的手,双手撑床,勉强微微抬起上半身来,道:“来,帮我把枕头整理一下,我躺得腰都酸了。”动作间牵到伤口,忍不住倒抽气。

    沅郁忙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劝道:“小心,别又挣脱了线!还是好生躺着罢。”蒋子邵苦着脸道:“几时糟过这个罪,腹疼腰酸,还得忍着。”见他拧眉撇嘴,难过不似伪装,沅郁建议:“不如我去找个护士小姐来帮你揉一揉?”闻言蒋子邵连道好主意,抓起沅郁的手往自己腰下塞,边道:“不要护士,你来。”沅郁为难道:“我不会呀,万一揉的不好,更添麻烦。”

    “不,就要你!”蒋子邵坚持。

    沅郁无奈,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探到他腰下,摸到蒋子邵腰眼处,她轻轻按压几下。随着她手下动作,蒋子邵舒叹了一口气,眯着眼只管享受。隔着薄薄的病服,他腰上肌肉硬而极富弹性,沅郁突然有些害羞,不禁双颊微醺。只按了两下,耳听蒋子邵又下命令:“伸进去,别隔着衣服。”沅郁大羞,正欲罢手不干,蒋子邵突然口中做声,大呼腰酸得难过,呼得两声便一叠声的催:“伸进去,隔着衣服摸不到地方……”沅郁坳不过他语中求恳之意,手抖抖索索,撇开衣物,掌心与他腰下肌肤相贴,刚鼓起勇气动得两下,蒋子邵口中便溢出一声低而满足之叹……

    他这一声叹息腔调有些怪异,沅郁不解,不禁瞅了他一眼。只见蒋子邵双眼微阖,睫毛微颤,两条浓密剑眉忽上忽下抖动不停,状态有些奇特。沅郁再按两下,蒋子邵突然睁眼,目闪莫名亮光,贴近沅郁的耳朵低声道:“沅郁,上床来……”气息倏地窜进沅郁耳朵,直达心里,刺痒难当,她立时心如鹿撞。见她不动,蒋子邵再道:“这么长时间,我忍得很痛苦……”喘息声清晰可闻。

    沅郁顿觉又气恼又可笑,反倒忘记了害羞,甩手起身道:“你,你,唉!”

    蒋子邵见她恼了,作无辜状问道:“我怎了?”

    “人说好了伤疤才忘了痛,你伤疤未好,就忘了?”沅郁气道,实在不好意思将话挑明了说。

    蒋子邵面露讶异之色:“我见你神色疲倦,就想抱着你一起睡上一觉而已……”

    “嗯?”沅郁自然不信。蒋子邵突然笑了数声,压低声音道:“当然也想其他,只是现在身上实在痛得动弹不得……”说完勉力挪动了一下身子,让出半边床来,邀约沅郁道:“来罢!”沅郁面露羞态偏头道:“别闹了,这里是医院……”

    蒋子邵突然发力,拽住她的手往床上带。虽然是有伤在身,那力气也极大。沅郁抵抗不住,加之担心他使力过猛,伤口迸裂,只得顺着他半卧病床边。蒋子邵顺势揽住她的细腰,头探进肩窝,贪婪得嗅了几下,如愿以偿的喃喃自语:“可想死我了……”

    阳光流淌,空气清香,一切交谈都已多余,两人相拥静卧。不一会,蒋子邵听见沅郁呼吸渐稳,抬眼一瞧,约是太过劳累,她竟然睡去。他微微一笑,伸手轻抚上沅郁的脸庞。一笑便再也收不住,带着满足闭上双眼,假如能入她梦中该有多好……

    医生前来查房,一进门就看见这样一副温馨场景,两人相依相偎,紧紧拥在一起。医生一愣,只道两人俱都睡熟,正欲上前唤醒沅郁。蒋子邵已经听见他的动作,睁眼轻声阻止道:“我没事,你等下再来。”医生阻道:“三少,到时间换药了。”三少皱眉:“等下再说,别惊动了她。”声音放的极低,生怕吵醒了沅郁。医生无奈,但见三少坚持,只得退出。

    缪瀚深在外头等候消息,见医生怏怏而出,便询问就里,医生如实相告。听完,缪瀚深气笑不得,只道:“他们到底谁是病人?”医生摊手耸肩。缪瀚深对他道:“你等一等,我去把沅郁唤出来。”说完越过医生,拧开病房门。蒋子邵听见动静只道医生不听命令去而复返,眉一竖正待发怒,却听缪瀚深先发制人大声道:“午时了,沅郁!快随我去用餐,别饿坏了肚子!”

    沅郁被缪瀚深声音所惊,猛然坐起,面露茫然讶道:“咿?我怎的睡着了?”蒋子邵甚是不悦,一眼横向缪瀚深,缪瀚深也不以为意,高声笑了几声,道:“沅郁,你太累了,等下用过午餐就去好生睡个午觉,别跟着孟周熬!免得他还没好你先病倒,医生可忙不过来。”沅郁忙挣脱蒋子邵的怀抱下床,手下不停整理衣衫和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道:“嗯,缪大哥说的极是!”转头看向蒋子邵,又道,“你先休息,我晚上再来探你。”

    蒋子邵无奈,只得点头说好。缪瀚深便引着沅郁去了,看着两人消失,蒋子邵心中颇有些依依不舍,只恨自己无法行动。突然门又打开,缪瀚深探了一个头进来,故作语重心长模样劝道:“孟周,不是我说你,你怎的这样心急?身体养好了什么事情不是手到擒来?”被他说破心事,蒋子邵冷哼一声算作回答。难得见到蒋三少如此情状,缪瀚深得意长笑而去。

    紧接着,果见医生领着护士抬着药盘再度拜访,先指挥护士给三少的伤口换上新药,接着又检查了一下边上配的点滴瓶。蒋子邵无可奈何由着他们折腾,针头□手背,冰凉液体缓缓流入身体,亦带来强有力的睡意。他挣扎许久,终于抵抗不住药力,又陷入沉睡。

    成立桐一早便起床,准备前往疗养院听候三少吩咐。却被卫香如强留下,吃了午餐才脱身。抵达疗养院后,先见缪瀚深。缪瀚深只道三少刚换过药,现在只怕又睡着了,不用打扰,成立桐暗地里舒了口气。缪瀚深又道,之前三少醒过一阵,问了问情况。成立桐不由追问详情。缪瀚深道,主要谈了谈路清平的事情,三少说将他尸身火化,收好,将来要带去日本交给路清平的父亲路新之。至于西园婚礼的事情,还是要先瞒一瞒的,至少让三少在床静养七日。医生说过,过了七日,三少的情况就会基本稳定下来,还可下床做一些轻微运动。届时三少发怒也好,冲回西园给陈凤盈写休书也好,至少体力上支持得住!成立桐自是没有异议,点头称好。至于三少伤势是否向外界宣布,两人讨论一阵,决定还是暂缓,免得探视人群蜂拥而至,未免不胜其烦。退一步说,旁人缪瀚深或有本事拦得住,但万万拦不住蒋方氏。若是老夫人带着新妇陈凤盈前来,之前的安排算是白费了。

    见缪瀚深主动承担责任,成立桐也乐得轻松。回到临时办公室打了通电话出去,安排手下侍从着手处理路清平的后事。

    沅郁匆匆用过午餐,便与缪瀚深道别。她先去探望蒋子邵,见他已经睡着,遂返身回到缪瀚深给她安排好的厢房内。略作梳洗,宽衣上床,不一阵就熟睡,醒来时窗外连夕阳都已不见。

    又是晚餐时分。

    缪成二人在餐厅相侯,待沅郁就座后方才吩咐厨房开餐。

    事情暂告一段落,三人心中都颇为轻松,边吃边随意聊天。一般是缪瀚深说,许成二人听,不时附和一下,惹得缪瀚深谈性大发。缪瀚深xiong中藏的是治国平天下之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许成二人亦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话题说到现今的状况上。缪瀚深是极有信心的,以蒋系的发展,灭沈统一中国已经指日可待。但听缪瀚深口中“沈系,沈系”的说个不停,沅郁不由好奇问道:“这个沈系军阀,不知是个甚么样的人物?”缪瀚深本没见过沈绵康,对他知之甚少,不过脑筋一转,突然想起以前南京警备区开军事例会时,曾听三少聊起过关于沈绵康的一些趣闻,便道:“这个姓沈的,嗨,就是个小白脸!”他语气不屑,“不过靠着浑身一副白皮肤得了权,根本不足挂齿!嘿嘿!”

    沅郁听他这样描绘,突然想起马赛相遇的故人,亦姓沈,亦是皮肤奇白。心中突地一下,暗道:“不会罢,难道此沈即彼沈?”正待张口询问缪瀚深他口中这个沈系军阀究竟姓甚名谁,突然一个侍从闯进餐厅,打断三人用餐,原来是卫香如前来寻夫了。成立桐一听,忙告罪一声,丢下餐巾快步走出。

    缪瀚深并未见过卫香如,见状不由奇道:“这个成夫人,怎么寻夫寻到这里来了?真是胡闹!”沅郁浅笑一下,不便接话,只是这一打岔,反而将之前想问的问题忘在脑后。

    原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三少婚礼中枪的消息很快传出,亦传到秦瑗耳里。她心中十分牵挂,却苦无渠道探听细节,甚至连三少是死是活都不知晓。于是便寻到成府,想找卫香如一探究竟。这个消息卫香如起先并不知晓,听后自是惊讶,不过她很快平复,对秦瑗道:“三少必是无事,否则立桐肯定会跟我说。”闻言秦瑗稍安。

    秦瑗在三少处连碰两个软钉子,其实已有一些绝望。奈何情字一事,拿起易,放下难!不是世人爱自寻烦恼,其实是它太折磨人!秦瑗那颗脆弱易伤的玻璃心本已被三少伤得碎作一地,甚至下了狠心决然忘情,却在听闻三少受伤消息后,按奈不住那份牵挂。

    见她神色,卫香如便撺掇道:“不如,你去探一探三少罢?”

    秦瑗双眼一亮,瞬间熄灭,摇头道:“我何必再自取其辱!”

    卫香如继续道:“眼下沅郁又不在,而三少伤重之后难免脆弱,你何不送上关怀?”可叹卫香如自作聪明,只道三少遍寻沅郁不着,因此此时正是秦瑗向三少献殷勤的好机会。

    一番撺掇,正中秦瑗心事,立时便把她说动。两人决定既作,行动便毫不迟疑。卫香如先寻到警备区,从平时跟随成立桐身后的侍从那挖到了消息。当下毫不犹豫,带着秦瑗驱车前来。

    成立桐听闻卫香如探望,已经吃惊不小,迎出门一看,见卫香如边上立着一个女子,面露紧张焦急之态,目含羞中带盼之语,可不正是沅郁之妹秦瑗小姐么!

    当即侍从官惊出一身冷汗……

    卫香如还未看出夫君已经怒火在xiong,带笑迎上前正待说话,成立桐压低声音怒道:“你们俩胡闹什么?赶紧给我回去!”卫香如□了脸色,委屈道:“我做了晚餐来探你,你凶我作甚?”边说边从车中取出一直漆木餐篮。成立桐见状,火气略降,不是不为卫香如的关怀而感动,缓了缓语气道:“我这里甚么都有,你不用担心。你先回去罢,在家安心等我,忙完了我自然就回来了……”说着看了看秦瑗一眼,将卫香如拉过一边,单独对她道,“许沅郁在里面……”卫香如吃惊不小,忍不住问了句:“当真?她不是跑了么?”成立桐有些不耐烦,道:“你赶紧带着她回去,别给我添乱!”说完也不与秦瑗招呼,转身走了,路过守卫身边,又低声吩咐了一句“守住门,不相关的人别放进来!”

    望着成立桐身影消失在楼里,卫香如无奈,转对秦瑗道:“我们回去罢……”一切都落在秦瑗眼里,她亦无语,默默钻入车内。卫香如跟在她身后坐定,吩咐司机开车。车慢慢滑入夜色。

    卫香如自讨没趣,心情十分低落,两人也无心交谈。不一阵车驶入市区,拐入街道,借着街上灯光,卫香如瞄见秦瑗脸色极差,遂宽慰道:“以后总有机会。”一句话换来秦瑗一个冷笑,继而便是一连串的笑,直笑得卫香如心里发毛。

    车停在秦瑗宿舍外,秦瑗拧开车门缓缓下了车。卫香如被她状态所惊,忍不住摇下车窗,唤住了她,真心道:“秦瑗,看开一点!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闻言秦瑗身形一顿,转头看了卫香如一眼,依旧不发一言慢慢离去。

    她眼神藏有太多言语,卫香如猜测不透,只是不由自主的觉得心惊肉跳。卫香如隐隐觉得,以秦瑗个性,不会就此罢休。可是,面对三少对沅郁的专一与深情,她秦瑗还能做什么呢?

    那边成立桐处理完娇妻带给他的意外惊吓,这边沅郁已经用完晚餐。她与缪瀚深道别后,便直接前往病房探视。

    蒋子邵果然又陷入深睡,只是脸上那丝不甘心可没消退。望着他那难得的孩子气,沅郁心中某个柔软地方被深深触动,她忍不住微笑着,突然觉得,就这样望着这个人,望一辈子,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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