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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沅郁反应奇特,蒋缪二人俱觉奇怪,两人相视一眼,缪瀚深道:“沈绵康便是沈系的统帅了,沅郁,我之前曾跟你提过,这小子本事不大,皮肤奇白,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

    “他是不是很高?眼珠颜色甚是奇异,会变?”沅郁再问。

    听她这样一说,蒋子邵讶道:“哎,这样的细节我派到北平的情报人员都没探到,你如何得知?”

    沅郁心中不知是甚滋味,怅想一阵,才道:“我见过一个人,名字亦是沈绵康,身量高,皮肤白,眼珠在阳光下色彩会变,之前觉得奇怪,他看着像中国人也像西国人,想是有混血之故了。哦……还有,他的枪法很好……在法兰西的马赛,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下,沅郁将在法国发生的那段决斗之事捡要择略向蒋缪细细道来。

    这些情报,之前卫香如由于私心作祟,不曾禀告,是以蒋子邵一直不得而知,此时听沅郁说起,他心中极是惊讶。

    “马赛?法兰西?他没事跑那么远作甚?”缪瀚深先是惊异,继而转问蒋子邵,“是同一人么?”

    蒋子邵皱眉思索,一时没有回答,想了半柱香时刻才将心中思路理清,他缓缓点头,道:“应该就是他了。”

    “哦?何以见得?”缪瀚深追问。

    “之前我四妹从美国给我摸到一处情报,沈系目前与俄罗斯国交恶。”蒋子邵道,“起因是由于俄罗斯国在外蒙扶植傀儡势力,逼沈绵康承认外蒙独立。情报结果是沈绵康抵制住了俄国压力,没有承认。至于沈绵康与俄国通过何种手段达成妥协,美国方亦不可得知。”

    缪瀚深插嘴道:“那结合今日沅郁这么一说,难道是沈绵康通过法国给俄国施压?”

    蒋子邵点头道:“正是如此!法俄两国皇室关系极深,两方的皇亲国戚中不乏对方亲眷,想是沈绵康通过他祖母关系,在法国寻找到了从中斡旋调停之人。俄国迫于法国出面,暂缓外蒙外交。而沈绵康回报法国皇室的,当时亲自出面,与那个叛乱的公爵决斗,体面解决皇家内乱。”

    信息繁杂,搅得沅郁心绪不宁,她皱眉听着蒋子邵的分析,心中似有所动,却一时抓握不住。

    蒋子邵在屋内来回踱起步子来,亦在思考。缪瀚深看看走来走去的蒋子邵,再看看在一旁静默不语的沅郁,一时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蒋子邵站定,转身对缪瀚深道:“沅郁这个情报给了我一个极大的提示。”

    闻言缪许俱都好奇,看着蒋子邵,似是在问何故。

    蒋子邵也不卖关子,道:“外蒙事态未平,只是暂时压制而已。沈系此次大举进攻黄河,占据‘几’顶空间,想是外蒙要独立了。”说着,他来到地图前,指了指地图上蒋系新近沦陷的地区,续道,“占据了这块地方,沈系才能确保在外蒙独立后己方战略纵深不变,更好的组织备战,与我一较高低!”

    “所以……”缪瀚深眼神一亮,道,“何时外蒙宣布独立,何时沈系大举进犯黄河南岸!”

    “正是这个道理!”蒋子邵赞同,“不过,军队调遣给养输送等还需时间,在外蒙独立后再顺延半月左右,当是沈系总攻之时。”说到此处,蒋子邵一叹,道:“沈系此次牺牲外蒙换取俄国支持,无异于与虎谋皮。俄人贪婪,一个外蒙岂能满足?沈绵康如不尽快与我开战,争取最有效胜利,北方只怕会被俄国蚕食殆尽。”

    缪瀚深怒道:“觊觎中华领土,俄人实在可恨!而沈绵康卖国求荣,鼠目寸光,将来中国落在他的手里,实乃中华民族之悲哀!”说到这里,虎目几乎蕴泪,上前一步握住蒋子邵的手,缪瀚深动情道,“孟周,此乃天降大任!再兴民族之光,重振民族之魂,我辈万死不辞!”

    蒋子邵亦被感动,回握住缪瀚深的大手,坚定的摇了摇,此时无需言语,眼神便能说明一切。

    沅郁在一旁,见两人真情流露,不由心中感怀,连眼角亦湿润起来。她突然想起一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出声打断那执手相望惺惺相惜的两人,道:“还有一件重要之事。”

    闻言蒋缪二人暂停抒情,一起转头看向沅郁,沅郁道:“后来,我又见过这个沈绵康一次,在南京!”此言一出,蒋缪俱都一惊。蒋子邵脸上神色yin晴不定,缪瀚深成府不及他深,立时便发问:“在南京?!”

    “是,在南京。”沅郁肯定道,“在南京一家有名的法国餐厅里。”说到这里露出一个苦笑,轻叹一声,续道,“这个餐厅,孟周,你也去过的……和陈二小姐一起……”蒋子邵面露恍然之态。

    沅郁便将那日发生的场景向蒋缪二人描述,待说到路清平的故意刁难,关杰森的出面调停,至上到二楼竟遇沈绵康时,蒋子邵脸色越加暗沉。他只道是一顿午餐而已,没想到有这么多的背景故事。

    缪瀚深想到路清平历来冒犯言行,再想到他最后横死街头,不由暗自摇头。

    沅郁细声款道,将事情说完,最后又道:“此时想来,那家餐厅甚是可疑。那个老板,也甚是可疑。”

    蒋子邵缓步踱回自己座位,坐好,喝了口微凉的咖啡,接着点燃一支雪茄,才道:“沅郁,关于这个沈绵康,你还能回忆出什么来?”沅郁想一想,自己所知已经说尽,便摇头。蒋子邵连吸几口烟,道:“那你去厨房看一看,安排几个精致点的菜,再过半个时辰,就开餐罢。”

    沅郁料想他们还要继续谈话,自己不便在场,遂告辞离去。

    待她迈出房门,将门掩紧,缪瀚深便问蒋子邵:“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让沅郁知道的?”

    蒋子邵吐出一个烟圈,指了指座前靠椅,道:“来,坐罢。”

    缪瀚深依言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来,点燃了,深吸一口,吐出烟雾时道:“说罢,你有什么顾虑?”

    蒋子邵道:“你之前不是说沈绵康进攻黄河的路线很是有趣么?”

    “唔,是……”缪瀚深应道。

    “我跟你想的一样,”蒋子邵道,“他绕过了我重兵部署的地区,翻山越岭从背后插入,不能不说是一步好棋。但是,他攻过来以后,并没有一鼓作气继续南进,而是困守李城礼的部队,未免太过保守了……”

    缪瀚深甚有戚然点头。

    蒋子邵再道:“除非他知道我方军力布置,知道再往南就是西北军虎踞的陕西,他的先锋队不够填你的牙缝。”

    缪瀚深一拍桌子道:“正是你说的这样!我一直觉得奇怪,他怎么这么了解我们的情况呢?”

    “原因只可能有两个,”蒋子邵缓缓道,声音不由压低许多,“要么,他情报工作极其出色,探出我方军事机密;要么,蒋系出了内奸…”

    缪瀚深沉默思考,待一支烟抽完,方发声问道:“那你觉得,哪种可能性大?”

    蒋子邵道:“我现在无法得知,不过,据沅郁所言,那座法国餐厅想是他们消息集散的据点,我马上就安排人把它监控起来。是来自北方的探子,还是出自蒋系的内奸,相信不要多少时间就会水落石出。”

    缪瀚深点头,道:“这事急不得,不要误伤了自己人才好。”

    “你说的极是!”蒋子邵道,“纵不能放错,亦不能抓错,我会仔细斟酌。”

    缪瀚深突然皱眉道:“那么这样说来,我们之前定制的计划,也有暴露的可能喽?那要不要改一下?”

    蒋子邵摇头道:“不用,就把这当作一个诱饵,我要引蛇出洞。”不知想到了什么,蒋子邵突然面色一端,眼神透出一股杀气,凛然之极,看得缪瀚深都觉心中一寒。少刻,他神情恢复正常。

    缪瀚深自是不知,那一刻蒋子邵突然想起了这样重要的消息居然被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这个卫香如,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军事商谈告一段落,恢复正常的蒋子邵笑对缪瀚深道:“你不知道,关于这场仗,沅郁上午还写诗讥讽我呢……”说着便将两人之前笔上往来向缪瀚深道来。

    缪瀚深叹道:“沅郁出生平民,对战争自然是厌恶的。”

    蒋子邵道:“是,有她在身侧,便能时常提醒我,从她身上,我学到不少道理。”

    缪瀚深啧啧称奇,道:“这话真难相信出自蒋三少之口!这还是昔日那个率领众学长学弟大闹校园的蒋子邵么?”蒋子邵叹笑,缪瀚深不依不饶,续道,“连你的导师,大名鼎鼎的日本皇家卫队上将佐藤近一,都说你‘匪气太重,杀气太深’。若不是因你各项成绩优秀,恐怕你还毕不了业。”

    蒋子邵皱眉道:“老黄历了还提甚么?再说,我在后山寺庙里那老和尚处修习茶道,已经收敛很多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缪瀚深哈哈一笑,转移话题道:“去餐厅罢?我肚皮可抗议了……”

    沅郁果然吩咐餐厅准备了几样精致食物,缪瀚深大约是真饿了,也不与二人客气,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三下五除二便将桌上食物消灭一空。吃完后摸着肚皮叹道:“唉肚皮啊肚皮,这样精致的菜肴,离了南京就吃不着啦……”

    沅郁抿嘴微笑,道:“陕西也是大省,西安更是历朝古都,我就不信那能比南京差到哪去。”

    缪瀚深回道:“西安有西安的美,南京有南京的好,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只是,饮惯长江水的人,见到那西部的风沙,还是会有些不适的。”

    听缪瀚深所言,沅郁突然想起沅青来,在那严寒之地一待就是两年,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缪瀚深吃饱喝足,当下也不啰唆,随即起身告辞。蒋子邵也不挽留,挥手道:“赶紧罢,别误了我的事。”

    这两人关系深切,委实不用虚伪客套。

    送完缪瀚深,蒋子邵挽着沅郁在花厅内饮茶,一杯下肚后,蒋子邵见沅郁面露倦容,遂劝她前去小憩一阵。沅郁也不推辞,离了花厅回到卧房,换了一身闲适家居服装,打散了头发,对镜梳理。梳到一半,她以梳低下颚,暗想:“到了南京这么久时间,还没有见过沅青,不如趁下午有空,前去探探她罢。”注意打定,午后困意顿消,将头发束好,又换过一身外出服装。

    出门沅郁寻了个侍从问道:“三少呢?”

    侍从恭敬回道:“三少在书房,与侍从官议事。”

    沅郁知道他忙,不愿多加打搅,遂留了个口信,嘱托侍从将自己去向告知。侍从诺诺应了,沅郁出了白楼。

    书房内,蒋子邵面色yin沉,站在他面前的侍从官不知何故,屏气敛目不敢多言。好在三少面皮绷起不过片刻,便缓和了,开口吩咐侍从官安排人手监视位于南京市闹区的那个备受欢迎的法国餐厅。

    成立桐领命而出,出来后方觉额头冷汗层层涌出,湿了军帽内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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