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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午后的阳光甚好,只是天上云彩积得不少,时常将太阳遮去。

    在半yin半明中,沅郁寻到了蒋系军队女舍,亦是秦瑗暂居之地。得卫兵通报之后,秦瑗迎了出来,见到沅郁,她面挂淡笑:“二姐,怎么到这来了?”

    秦瑗话中的生分,沅郁如何听不出来,心里微叹,面上微笑,道:“来探望你……”说着抬头望望碧洗一般蓝天,又道,“你忙么?今天天气好,陪我出去走走罢。”秦瑗本待拒绝,突然心念一转,点头道:“那你等我换过一件衣裳。”

    姐妹俩相携走在南京城的街上,虽然没有多做交谈,但沅郁心中已经十分安慰了。两人走走停停,到百货公司转了一圈,沅郁停在一件旗袍边,边上的售货小姐已经迎上来,恭维道:“这位小姐好眼光,这是我们刚从上海先施公司进的,只此一件,要不要试一试?”

    沅郁偏头问秦瑗道:“这件旗袍的颜色很衬你,试一试罢?”

    秦瑗摇头道:“平时多穿制服,买了也没机会穿。”

    沅郁也不勉强,两人继续闲逛,只是沅郁不管提议给秦瑗买什么,秦瑗都是摇头。见这店逛得甚是无味,沅郁便道:“三妹,既然你甚么都不想买,那我们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坐一坐罢。”

    秦瑗偏头想想,道:“好呀。”

    沅郁问道:“喝茶么?找一处茶楼罢。”

    秦瑗摇头道:“二姐,我给你推荐个喝咖啡的地方罢。那里有正宗的法式咖啡,你在法国呆过那么长时间,应当合你心意。”

    “哦?”沅郁柳眉轻颦,“哪里?”

    “跟我来就知道了……”秦瑗道,说完秦瑗拦了辆黄包车,两人坐进车厢,秦瑗报了地址。沅郁一听,便知是那家法国餐厅。

    车到餐厅外,两人下了车,站在门口沅郁突然拽了拽秦瑗的手,问道:“三妹,这里,你经常来么?”

    见她情态有异,秦瑗不由一怔,眼珠子转了转,道:“也不常来,只是偶尔和香如姐约了在这里吃块蛋糕饮杯咖啡,怎么?”

    “这样啊……”沅郁遂放了心,道,“听二姐的,以后少来这里罢。你若是想喝咖啡,去白楼罢,我那有从意大利带来的咖啡壶,自己烧烧也很好喝的。”

    秦瑗忍住了嘴角的冷笑,调转头看着餐厅那华丽大门,道:“二姐,你说的倒轻巧!白楼,岂是可以随便进出的。我去你那喝一杯咖啡,要通行传报,三关四检的,还不如在这里轻闲。”

    沅郁道:“你也别讥讽了,我实是为你好。”

    秦瑗收敛神色,露出一个微笑,道:“二姐别上心,我从小就这样没遮没拦。去你那不是不好,就是进门实在太麻烦。”

    见她态度软化,沅郁亦笑了起来,道:“我住的那向晚厅,外头有个小院子,连着张偏门,门外就是街道,进出方便得很。以后,你从那里来就成。”

    秦瑗接道:“那,妹妹我以后就不客气了……”

    见她点头应允,沅郁心中欢喜,忙道:“我就怕你不来。”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餐厅,饮下午茶的风俗尚未在南京传开,此时餐厅甚是寂静。沅郁依稀记得迎宾的侍应生还是上次拦住自己那个,只不过他已经认不出自己来。

    大约是客人稀少缘故,这次侍应生态度极是热情,领着二人来到靠窗一处安静小桌,又挥手唤了服务生前来听后差遣。

    秦瑗菜单也不用看,点了杯卡布奇诺,沅郁道了句:“跟她一样罢。”递还菜单。

    服务生鞠躬退下。

    两人一时无话,秦瑗将面前的砂糖罐端到自己面前把玩。突然有人朝她们匆匆走来,老远就出声招呼:“咿,许小姐,大驾光临啊!”

    沅郁偱声望去,却见那人正是餐厅老板关杰森,只见他一身笔挺棕灰西装,笔挺的,头发亦是油光发亮一丝不乱。对于这位关老板居然还记得自己的样貌沅郁心中有些吃惊,转而一想,想必自己是沾了沈绵康的光,上次在这里发生的场景,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她遂笑回礼:“关老板,您好,又来叨扰了。”

    关杰森笑逐颜开,挤出一脸纵横皱纹,道:“二位小姐光临敝店,是我关某荣幸啊!”说着看了秦瑗一眼,精光闪烁,笑容不收,继续道,“不知这位小姐怎生称呼?”

    秦瑗亦笑道:“小女子姓秦。”

    “噢!秦小姐,幸会!”关杰森殷勤道,接着转头看向沅郁,“不知有什么需要关某效劳的么?”

    沅郁道:“关老板太客气,我们来喝杯咖啡,稍坐一坐。”

    秦瑗亦接口道:“是啊,关老板,我们坐一下就走。”

    见二人如此说,关杰森遂借机告辞道:“那么,我就不打扰二位小姐雅兴了。”接着唤来刚才为沅郁姐妹点单的服务生,吩咐道:“这两位小姐的帐,都记在我头上,小心伺候着。”服务生忙点头应是。

    眼见无事,关杰森准备告辞,突然秦瑗举起刚才一直把玩的白瓷砂糖罐,道:“关老板,劳烦,这里的糖不够了……”

    闻言关杰森抢上前来,接过砂糖罐,道:“好,我这就帮秦瑗小姐续些糖来。”

    说完便端着罐子转身离去。

    不一阵,滚热香浓咖啡端上,另还有装在精致小碟中的慕丝蛋糕,巧克力饼若干,稍后服务生端着满满一罐砂糖,端正放在小桌中央。

    秦瑗取勺,足足舀了4勺白糖放进自己杯子,尝一尝,还是闲苦一般,又加了一勺。沅郁不由发笑,道:“你还不如直接喝白糖水好了。”

    秦瑗一笑,道:“不喝又想喝,喝起来又怕苦,我啊,就是这么矛盾。”

    沅郁忍不住轻笑出声。

    眼前的三妹,神态活泼,依稀以往模样,沅郁心中顿感安慰。

    两人这厢浅尝慢饮,殊不知侍从官布置的探子刚刚就位。凡是出入餐厅的人等,都被迅速的挖出背景,写成报告,放在了成立桐的办公桌上。

    成立桐在报告中看见沅郁与秦瑗的名字时,心里有些吃惊,转念一想,这许小姐曾在法国住过,想必对法兰西咖啡情有独钟,因此出现在这里倒也不是特别蹊跷,再说,太太小姐们喜欢新鲜事物,吃个法国大餐,喝杯法国咖啡,也无可厚非。似是印证他的想法般,几日过去后,南京城里各名流女子之名在报告中轮番出现,甚至还有卫香如的名字。

    这一日成立桐公务完后返家,晚餐时对卫香如道:“以后,别去那家法国餐厅了。”

    卫香如不知何故,成立桐也不便多解释,又强调道:“听我的,以后别去了。”

    见他态度庄重不似玩笑,卫香如亦不敢追问,回道:“哦,好,不去就不去罢。”

    卫香如低头吃饭,吃了一口终于隐忍不住,抬头笑意盈盈道:“立桐,我有个好消息。”成立桐闻言好奇,卫香如慢慢道,“前两日我不是胃口不佳么?”

    “嗯,我知道,我还道你是着了凉。”成立桐接道。

    “今早起来,还吐了一阵。”卫香如续道,“下午时便找了医生来看……你猜……”她面露羞意,眉梢藏不住的喜,成立桐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不由喜道:“不是罢……你不是,有了罢……”

    卫香如含羞点头。

    蒋子邵这几日有些焦躁,侍从官的报告已经交了上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监视、排查,出入那家法国餐厅的,并无可疑人物。之后他又吩咐手下调查餐厅老板及每个员工的背景,疑点虽是有,但却只能证明餐厅的可疑,却并不能找到情报泄露的渠道。眼瞅着收复黄河南岸的计划各阶段已经准备完毕,诸威安排的五人情报小组兵分两路业已抵达边界,沈绵康处还是一点动静都无。

    是沈绵康按兵不动静候时机,还是尚未收确消息?蒋子邵目前尚不能做出判断。

    又过了一日,情报组消息传来,他们已经顺利潜入围困区,将行动计划告知了困守部队的长官,李诚礼。

    得到消息后,缪瀚深与三少在电话中商讨了许久,摸不透沈绵康的底,一切只能依照原计划行事。

    临挂电话前,缪瀚深建议将餐厅一锅端掉,省的烦心。蒋子邵道:“端了这个窝,不是难事,难的是后面的线人挖不出来,反而成了隐患。”

    六月二十一。

    缪瀚深以卫庭如为先锋军,坐镇西安,指挥西北军拔营,以一日行军三十里速度,朝北缓缓推进。

    同期,豫军何谦趁夜率军急行北上,昼伏夜出,偷偷靠近黄河。

    探报:沈系伏兵未动。

    六月二十四。

    西北军继续向北缓推。

    何谦率领一万人马,已经抵达黄河南岸。

    探报:沈系调派军队,以迎卫庭如之态军力朝南布置,黄河北岸不见沈系踪影。

    六月二十六晚七时。

    缪瀚深与蒋三少再度致电联络,面对沈绵康的反应,缪瀚深有些疑虑,他不知这是沈绵康没接到消息,还是他的疑兵之计。蒋子邵道:“明天便知分晓。”

    经过三日准备,何谦调征数百艘船只,与六月二十七日凌晨三时,下令渡河。

    先头部队十余艘小船趁夜下水,先行渡过黄河,见无异状,何谦一声令下,大部队纷纷登上船只,朝黄河对岸驶去。

    就在船行到河中央之时,突闻尖啸声此起彼伏,数十颗照明弹倏地钻上天空,将河面映得如白昼一般。蒋系那百余艘满载士兵之船就这样毫无遮挡的曝露在弹光之下。

    何谦暗知不好,待要下令加速渡河,沈系炮弹已经如下雨般落了下来。登时河面上烟硝密布,水浪激起数米高,惨呼声此起彼伏;冒着枪林弹雨侥幸抵达河对岸的蒋系部众,亦被早已埋伏好的沈系军队伏击,无人生还。

    而依照计划起难突围的李诚礼部队亦遭到沈系大力度围剿,全军覆灭。

    消息传到南京,蒋系内部皆惊,只有蒋子邵已然料到,面上喜怒不显。

    此一役,蒋系折损四万人马。

    六月二十七下午时分,缪瀚深再向蒋子邵报告了一个消息:经卫庭如探查,沈系沿南戒严的军营,都是空的。

    沈绵康向西南唱一曲空城计,重兵扑向东南,全歼蒋系部队。时间、行动,步步算到,精确无比,若说不是事先得了内部消息,那么再无其他可能解释了。

    缪瀚深恨道:“一定要把内奸挖出来,千刀万剐,以祭我牺牲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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