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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这段时间,秦瑗并没有闲着,她偷至北平蛰伏了一阵,便再度返回河南静候沅郁大驾光临。不过短短几日,秦瑗的行踪便落了诸威派往北平的探子的眼里,探子一面暗中跟随秦瑗,一面向诸威电报汇报。

    诸威根据电报做出指示:一待秦瑗进入己方控制区,就立刻将她拿下,不得伤害。

    可惜秦瑗只是在蒋沈交战区附近出没,并无再往南行之态。诸威有些犹豫,交战区目前已经是无政府状态,己方任何一些细微动作,都将引起沈系极大反弹,若无可靠安排,不能草率行动。折损了手下无所谓,伤了秦瑗,三少那就没法交代了。诸威一边制定行动计划,一边指示探子严密监视秦瑗行踪,以待示下。

    夏至已过,昼短夜长,只是骄阳依旧似火,空气依旧燥热。

    沅郁一路奔波,终于进入河南。

    蒋系沈系在河南连续两次交锋,百姓遭灾,四处逃难,触目一片萧条景象,其中不乏蒙面盗匪,趁火打劫,对灾民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沅郁褪去锦绣罗衫换上粗布褂子,再以青布裹头,面上涂黄,做村妇打扮,小心翼翼,谨慎潜行,终于来到驻马店。期间偶遇一匪人持枪行劫一家四口,沅郁壮胆从后偷袭,用石块敲晕歹徒,救了那一家人,缴获勃壳手枪一把,枪底赫然是蒋系标志,约是歹徒从战场拾得。枪中已无子弹,沅郁待要丢弃,偏头一想又收入包中,关键时刻或许能起些震慑之用。

    如此这般,辗转来到了车站。

    车站早已人慌马乱,秩序全无。奸商趁机抬价,车票疯长十倍,人人奔走相嚎,用尽力气往篷车上挤,哀求声,斥骂声,嚎哭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沅郁一直养尊处优,几时见过这番凄惨景象,不由即为沅青担心,又禁不住阵阵惊怕。她缩身躲在车站站房一角,不顾地面污脏,抱膝而坐,空气中充斥秽气,熏人欲昏,几日来餐风露宿,沅郁体力早已透支,此时更是强打精神,眼神焦急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期盼将沅青认出。看着眼前推来搡去惊恐万状的逃难人群,沅郁心中突起无力之感。

    乱世之下,论一己之渺小,苟安都不可得,何况惠及于旁人?她咽一咽喉咙,只觉嗓内干渴,几乎生烟,四下望望,想寻人讨口水都是奢望——若是有蒋子邵在身边,想必能照顾自己周全,沅郁如是想——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权势有了深刻的认知。

    驻马店的局势虽然混乱,但邮政局却还在工作。此时秦瑗正在邮政局中,拨通了上海何府的电话。

    接电话的正是沅芷。

    于电流沙沙的背景声中沅芷认出沅青声音,欢喜过后不由责道:“三妹,你在忙什么?怎么这么久都不跟你二姐和我联络?”

    秦瑗握住话筒,听着大姐饱含关切的责备,绕是心硬如斯,也忍不住落下两行泪。电话中,沅芷还在叨叨:“嗨,打仗嘛,是男人的事情,你还是有多远便躲多远罢。你看局势就要乱起来了,不如你辞了那个工,回上海罢!义父年纪大了,时常惦记你,你自小跟他亲,他把你当亲身女儿一般疼爱。你倒好,一走两年,才回家一次,也不怕人说你凉薄!”沅芷说了一阵,不见秦瑗反应,不由讶道:“喂喂?三妹,你还在么?”

    秦瑗伸手拭去脸上泪痕,清了清嗓子回道:“在的,大姐……大姐,对不起……”说着,抵忍不住,哭出声音来。似是只有在沅芷面前,秦瑗才是那个赵府三小姐,那个无忧无虑的三妹沅青……

    沅芷听见秦瑗痛哭,以为自己话说重了惹她伤心,忙劝道:“三妹,别哭,大姐是关心你,不是骂你……”

    秦瑗恍如未闻,还是喃喃自语的重复着,“对不起”……边说边哭。

    沅芷从未见她如此失控,连问数声未得,耳边只是不停传来她的哭声和机械般重复的三个字,不由心中惊吓,忙换乱的安慰:“三妹,别哭,别哭了!有什么事情都好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义父也没有埋怨你……你爱在蒋系当军人就当罢,我不催你退役……还有你二姐呢,她自会照顾你,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她说,你们二人做个伴,万事好商量……三妹,三妹?莫哭嗒!”着急之下,忘记了许久的方言都被带出。

    秦瑗抽抽噎噎,又道:“大姐,我好想娘,好想回柳镇……大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娘……也,对不起二姐……”说完这句话,秦瑗不待沅芷回话,啪的挂了电话。

    听着话筒传来的急促“嘟嘟”声,沅芷惊疑不定,三妹,到底怎么了?说的那些话为何那样奇怪?

    沅芷心中担心,便想与沅郁联系,拿起话筒又犯了难。沅郁在蒋系那深宅大院里,电话都是军线,平民无法联系。她左思右想,想不到办法,只得按了那串数字,想跟接线生求恳一下,好歹死马当活马医罢。不料她刚报上自己姓名,接线生便将电话转接出去。听着话筒里的等候提示音,沅芷心内稍安,暗忖是不是蒋三少特意做的安排,看来他对二妹的事情还是十分上心的。

    不一阵,电话被人接起,沅芷刚唤了声:“二妹么?”便听听筒内一个男子沉而微沙的声音传出:“是,大姐么,我是孟周。”沅芷一愣,想不到居然是蒋三少亲自接的电话。

    蒋子邵不见沅芷反应,知她惊讶,遂解释道:“沅郁在山上消暑,电话不通,大姐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是。我正好下午要去山上探她。”

    沅芷这才回神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刚才我接到三妹的电话,觉得有些奇怪,便想跟二妹聊一聊。”

    “三妹?”闻言蒋子邵眼一眯,“秦瑗?”

    沅芷道:“是呀,在电话里哭得一塌糊涂,我劝也劝不住,还一个劲的跟我说对不起,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说到着沅芷醒悟过来,讶问道,“三少,不知我家三妹现在在南京么?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蒋子邵沉着嗓子答道:“她很好。”

    沅芷却是不信:“那……她为何哭成那样?还一个劲的说对不起我,对不起娘,也对不起二妹……”

    蒋子邵微一沉吟,遂道:“可能是最近压力比较大罢……这样罢,等我上山去跟沅郁说,让沅郁去劝一劝她罢。”

    见三少如此安排,沅芷放了心,道谢后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蒋子邵皱眉思索,只觉事情有些蹊跷。他起身,踱了两步,皱眉唤成立桐准备车辆提前上山。

    上山后,沅郁果然不在,连婆婆只推说沅郁在山间游玩,一时不得回。蒋子邵何等人物,哪能轻易被骗,虽然不便对连婆婆发火,但那脸色也极不好看。连婆婆禁不住,便如实相告。蒋子邵一听,怒火腾起,一言不发坐车下山返回警备区。他一面吩咐成立桐做好出行准备,一面急招诸威。

    诸威不知缘故赶到警备区,心中有些忐忑,三少板着脸问:“秦瑗怎样了?”

    诸威忙道:“还在驻马店,不过已经完全落入我们的监控。”

    “哼!完全落入监控?”三少冷道,“那你知道她要诱捕沅郁的事情了?”

    诸威一听,惊道:“怎么会有这回事?”

    三少不欲浪费时间,丢下一句:“查,谁帮秦瑗向沅郁通的风报的信,等我回来后处理!”之后,三少转身离开办公室,留下诸威一人惊疑。

    诸威返回自己办公室没多久,秘书送了封电报进来。探子密报:秦瑗上午时分在驻马店邮政局打了个电话,经查,受话地址为上海何府;之后,秦瑗与疑似沈绵康手下人交头密语,时间甚短,内容不得而知。

    诸威暗暗心惊,秦瑗与沈绵康……他们在密谋什么?不过一刻,诸威立时醒悟,得及时把这个消息告知三少。

    不料待诸威匆忙赶至三少办公室时,却被告知三少从侍卫一连中抽调了十个侍卫,已经外出。诸威急忙返回,一面给驻马店的探子发了个通知电报,提醒他们三少即将抵豫,切记安保工作,另在邮政局彻查秦瑗之前的所有通话记录;一面吩咐手下备车。他要追上三少,将秦瑗与沈绵康的最新消息报告三少。

    七月三十一。

    沅郁蜷缩在驻马店的车站角落已经整整一昼夜过去,她不敢离开,几乎没有阖眼,加之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喝,人极度虚弱。如果不是抱着一定要把三妹安全带回的信念,沅郁只怕早已撑不下去了。

    一定要把三妹,带回去……一边等待,沅郁一边神思恍惚的想着,回哪呢?

    南京是不成了,上海也太危险!那……回柳镇么?柳镇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以跟娘亲在一起……只是,怕孟周在柳镇还留有眼线,三妹安全难以得到保障……不如,送她到马赛吧……

    唉……

    孟周啊孟周,你骂她也好,打她也好,把她关起来也好,又何必瞒着我呢?难道你真的恨她入骨要杀了她,所以才不告诉我,怕我为她求情么?她爱你爱得太狂热,做出如斯疯狂之事,我亦痛恨!可是,我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越陷越深而不伸出手来拉她一把么?她是我妹妹啊,你难道一点机会都不肯给她么?

    三妹啊三妹,世上万千出色男子,你为何单只爱上了他?爱令智昏,以“爱”为借口,肆无忌惮伤害别人!又是何苦来?最终伤得最深的,不是你自己么?人生在世,怎么能任由欲望驾驭理智?一个单薄的“爱”字,又如何能够解释所有轻浮、不负责任的言行呢?

    沅郁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悲从中来,只是眼眶干涩,此时她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正头昏脑胀间,一个身影停在沅郁面前,沅郁终止了满脑胡思乱想,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衣裳整洁面容清爽的女子立在不远处。上下打量了沅郁一下,那女子突然发声问:“请问,你是不是叫做许沅郁?”

    沅郁忍着双脚酸麻,扶着墙踉跄站起,回道:“是,我是。”

    那女子面露欢容,道:“有一位秦小姐托我来车站找你,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沅郁也不过多客气寒暄,将一直垫坐的包袱拾起来抱在怀中,强颜道:“劳烦引路。”

    那女子不在多语,转身便朝车站外头走去。沅郁紧紧跟在她身后,一边猜想为何三妹没有亲自来见?是不是怕露了行踪?

    好在女子走得甚慢,沅郁虽然虚弱,也能够跟上。

    不久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处小巷子,四下悄然无声,想必居民们都外出避战祸了。再走两步,女子停下,指着一处院落道:“就是这里了。”说完也不待沅郁道谢,转身急急离去。

    沅郁扶着门框迈过门槛,四下打量。只见小方院落收拾得甚是整齐,墙角堆着柴火,柴火堆上还晒着不及收走的衣物,正对院门的窗上是新糊的窗纸,侧边的大门虚掩着,门上挂着一方布帘。

    沅郁推门而入,这是一间卧房,家什简陋,面上蒙着层细细薄灰,显见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不过,好歹比那嘈杂肮脏的车站强。她觉得很累,遂在炕上坐下。

    没坐多久,屋外院落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沅郁一惊起身,走到屋角,心中有些紧张,不由伸手进包袱,握住了那支没有子弹的枪。正在此时,来人一掀门帘进了屋。沅郁正眼看去,不由惊呼:“怎么是你?”

    却见来人亦是面露惊奇,亦道了句:“怎么是你?”

    沅郁惊讶过后立时醒悟,手下不慢甩开包袱,双手握枪对着来人,颤声道:“沈绵康,是不是你将我三妹捉住了?快将她交给我!”

    闻言沈绵康立时明白个中情由,他向阳眯了眯双眸,原本蓝绿色眼珠霎时变成了灰色,看了看容颜憔悴浑身颤抖几欲昏厥的沅郁,不由心中有些恻然,遂和颜悦色道:“你,从南京赶过来的?”

    见他面善,沅郁不知他心存什么心思,只恨道:“是又怎样!”

    沈绵康再柔声问候道:“累了罢?”不知为何,他索性寒暄起来。

    “不用你cāo心!”沅郁继续恶言相向,手抖抖索索,枪口乱点,“快把我妹妹还给我!”

    沈绵康却是一叹,道:“怎么你们这些大家闺秀们,没事就喜欢拿着枪玩?枪是杀人利器,弄不好会伤到自己……”

    沅郁冷笑而回:“这个不劳沈先生挂心,许沅郁不是爱丽丝,枪法虽然不精准,但是好歹知道开枪要先打开保险。”

    见她处处提防,沈绵康只得收了满不在乎的神情,正色道:“我知道你误会我颇深,不过若是我说,我也是被你妹妹邀约而来,你信么?”

    “你……说,什么?”沅郁惊怔。

    沈绵康续道:“秦瑗到北平找了我,约我来此,说是送我件礼物。”说到这里,沈绵康亦忍不住皱眉,道:“难道她说的礼物,竟然是你?”

    妹妹竟然把姐姐当作礼物,送给姐夫的敌人!这世上只怕没有比这更荒诞的事情了。

    回想沅青平素为人,对己态度,不由沅郁不信。她痛极攻心,气息一乱,一张脸白如纸。沈绵康忍不住鄙夷道:“你这个妹妹怎么亲情如此淡薄?你为了她不顾险境千里迢迢到这里,却被她转手出卖!”

    沅郁下意识喃喃自语:“你是我的妹妹,嫡亲的妹妹……大姐说过,我们仨姐妹,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你怎么会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会的……不会……”

    沈绵康又是嗤笑一声,道:“许小姐,别说我直白,若是这次我生受了你妹妹这份大礼,把你抓住了威胁蒋子邵,你又该如何自处?”

    一句话点醒沅郁,她怒斥沈绵康:“你休想!我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沈绵康不理沅郁愤怒,换了个怅然语气向沅郁叙旧起来:“不瞒许小姐说,马赛与你初遇,你处变不惊,风趣幽默,冷静睿智,实是宁在下心仪。只惜名花有主,我沈绵康再卑鄙,也不致做那横刀夺爱之事。”

    沅郁闻言醒悟:“难道那时你就知道我,和孟周的事情了?”

    沈绵康懒洋洋一笑,道:“谍报工作不做到位,如何在战场上掌握先机?”见沅郁摇摇欲坠,似是站也站不稳,沈绵康话锋一转,宽慰道,“不过你放心,你这个妹妹小看了我,我沈绵康堂堂七尺男儿,与蒋子邵亦是堂堂正正的战斗,何须捉你这一介女流做人质?这等龌龊之事,我不屑为之!否则,我又何必舍近逐远,在马赛不是更方便么。”

    “呵!好一个光明磊落啊!”沅郁讥讽道,“那秦瑗呢,她不是弱女子么?你为何要买通她与你通报消息?害得她如今四处躲藏无处立锥!”

    “秦瑗与你自然不同!”沈绵康正色回道,“她效命军队,服役蒋系,首先是个军人,其次才是女人。她立场不坚定,出卖蒋系与我交易情报,这种事太正常不过,想必北平城里也伏着不少南京的探子。”

    沅郁语拙,沈绵康趁热打铁再道:“况且,马赛那次,我也不是第一次与你相遇……”沅郁惊愣,突然回想起在马赛诺维里亚伯爵府邸,沈绵康曾贴着自己耳边说了一句话,原句已经记不清楚,大致意思是说之前两人曾见过。沅郁回忆不起,只得将惊异目光落在沈绵康身上。

    沈绵康一笑道:“我有次在南京,突见蒋系车队扰民狂奔,直朝码头而去。于是就起了好奇心,跟着去看了一看,没料到在岸边却遇见了你,你不知何故坐着艘小渔船。是游春么?”随着沈绵康的话语,沅郁一点一滴在心中回忆,她确实记得了,那日孟周带她去扬州邀请缪大哥出山,回程时却突然安排她坐渔船登岸,登岸时……“你站立不稳,还是我扶了你一把,记起来了么?”沈绵康续道,“虽是惊鸿一瞥,我却对你印象颇深,后来我便探查了一下……”是的,都记起来了……那个伸手扶自己的人身量极高,自己不曾得机会抬头一窥他面目,他便转身离去了……竟然就是他……

    想不到两人渊源如此之深,真是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不止于此!”似是猜到了沅郁心中所想,沈绵康续道,“你的母亲是不是姓冯,闺名兰慧?”

    沅郁一惊之下,脱口而问:“你怎么知道?”

    沈绵康笑笑,道:“说起来有些惭愧:你母亲冯兰慧,当年乃北平数一数二的美女,家父仰慕得很,便上门求亲。蒙你外祖父不嫌,愿意将你母亲嫁给家父做妾。不料你母亲与你父亲私定终身,夜逃过江。家父盛怒之下对你外祖施加了不少压力。于是你外祖举家南迁,落户南京,便是大名鼎鼎的冯氏制造了……”说到此处一顿,故作不解道,“这些,蒋三公子难道不知?他难道没有告诉你?”

    什么?!

    难怪冯云婕说起她有姑姑与人私奔,难怪人人都道她与冯云婕面貌相似,难怪在柳镇一家人从不用考虑营生,难怪蒋系大力扶持冯氏制造,难怪……太多难怪……可是,真如沈绵康所说,所有的这些,孟周都知道?“他知道,还不告诉我……他要欺瞒我到什么时候?”沅郁越想越悲愤,眉越蹙越紧。

    沈绵康观其态度,轻轻一笑。

    过得一阵,沈绵康放缓声音道:“许小姐,现在你总明白我对你没有恶意了罢?把枪放下吧……”

    他的声音似是催眠,随着话音,沅郁心里防城渐松,软软垂手,枪滑落在地。她隐隐觉得,沈绵康此时将实情相告,只怕并不是出自什么好意,但她已经没有心神分辨。这番长谈中,有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惊讶,太多莫名其妙,还有,太多欺骗……

    沅郁为身世而悲,为沅青而悲,为自己而悲,悲到极致却出奇冷静。

    她明白,此时安全返回南京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只有回了南京,才能将这一切繁杂的事情理顺,才能想清楚将来改如何走,要去上海回柳镇,还有,三妹怎么办?

    “对了,不能把三妹送到马赛去,她做错了事情,就得接受惩罚。我要将她带回南京,让她负荆请罪!若是,若是蒋系不肯放过她……不会的,孟周不是铁面冷心之人,他会给三妹一个改过机会的……”沅郁慌乱了许久,此时终于理清思路,神色亦渐渐宁静。

    打定了主意,她抬头看着沈绵康,冷道:“我三妹呢,我想见她。”

    沈绵康皱眉回道:“她约我来此,自己却没现身,我也不知她在哪。不过,你真想见她?”

    沅郁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你在此地等她就是,我会吩咐手下,不会刁难于你。”沈绵康关切道,“不过现在外面很乱,你最好速战速决。哦,对了,要是你需要什么,现在可以跟我说。”

    沅郁毫不领情摇头拒绝:“那倒不必,只要你不为难我就好。”沈绵康一笑不再勉强,便告辞离开,手挑在帘上又顿住,回身意味深长的道,“许小姐,请听沈某一句心里话,你万般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你将她当妹妹看待,可她是否将你亦当成姐姐呢?”沈绵康吞了最后一句真心关怀之语:“你这样的脾性,留在蒋子邵身边,将来只怕会非常辛苦。”

    他沈绵康用不着替蒋子邵担心家事,若是蒋子邵爱这样的许沅郁,旁人又何必多cāo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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