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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相当棘手

    李琙喊了一声:“陈刚,上茶。”叫了两声,陈刚没答应,却听到堂下传来声响,“你们这个事应该找巡捕房啊。”

    “我说二狗兄弟,小的去了巡捕房,巡捕房两位主事的大人都出了公差,下面的人不管事。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法司,再说,法司大人和我们林老爷也是有交情的。麻烦二狗大人。”

    “唉,这可不能收了,我们大人说了以后这个不能收了。”说着只见二狗带着一名中年人走上堂来。李琙看着他,只见中年人唇上两撇胡子,浓眉大眼,倒是一表人才,只是神情透露出他的身份,不过是个下人。

    那人快步上前,拱手行礼:“李大人,两个月不见,大人更加俊朗了。”什么意思,好像认识啊,李琙苦恼地看看费师爷。还是老费明白事理,连忙上前:“哟,这不是林原林管家吗?林员外可好啊。”

    李琙终于明白这是本县大名鼎鼎的首富林三变家的大管家林原,于是稍微欠身:“林管家,你好。”

    “大人客气了,大人您是见过皇上的人,金光拂面,他日定然飞黄腾达,叫小的一声好,那是给了我八辈子的面子。”林原点头哈腰。

    费师爷道:“不知道林管家来此有何贵干。”

    林原这时脸上才换上了一副忧愁的神情:“回大人,昨夜林府遭了盗贼,丢失了一批财物,特来报案,请大人帮忙想想办法。”

    李琙心中好笑,这种事也要来找法司,我是法官,又不是警察,无奈地看了费师爷一眼,问道:“这种失窃案好像不在法司管辖范围之内吧,如果林管家知道谁偷了林家财物,再来找本司倒还合适。是不是费师爷。”

    费师爷点头道:“是啊,是啊,林管家你看?”

    林原神情颇为着急,连忙打断费师爷的话:“大人,师爷,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县城之内谁不知道李大人是青天大老爷,连破几件大案,百姓谁人不说大人清如包拯,能赛宋辞。而且鄙府的案子还真有点棘手,除了大人别人也是破不了的,嘿嘿,就请大人勉为其难。”

    费师爷没词了,转头看着李大人,李琙正待拒绝,转念一想,这林三变也是城中名人,帮他找回些财物也不算很难,不如顺水推舟帮他看看,反正这事本该巡捕房做的,到时候搞不定再推给老田也不会多麻烦,于是苦笑道:“林管家过奖了,却不知是什么案子?”

    林原见李琙答应,连忙讲述起案情,原来昨天晚上林府招了贼人,一名飞贼入府偷取了林三变书房中一个锦盒,锦盒中放着林府的银票,总数有近五千重宝。飞贼跑路时,不辨道路踢飞了一只花盆惊动了护院,只是贼人身手高强,除了给林府留下了两名伤员,依然扬长而去。

    听林原说完,李费二人互看一眼,乖乖,一个锦盒就放着五千重宝的银票,林家有财可见一斑。林原把案情说完,从兜中掏出一张纸递了上来:“大人啊,此事有失林府体面,还请大人多多帮忙,找到贼人还有重谢。”

    李琙连忙推托:“林管家言重了,本司下了规矩,这个东西是无论如何不能收的,请收回。”费师爷也劝着师爷收回了银票。

    林师爷道:“大人果然清廉,小的受教了。还有一事请大人成全。这个案子是家主离家期间发生的,说来也是小的过失,大人查案还请不要大事声张。”李琙知道他担心什么,笑着点点头:“呵呵,此事管家放心,本司省得。”见李琙答应,林管家又是千恩万谢。李琙叫上费师爷、二狗和小赵随着林管家过府。

    林府在吴江城东,一处高大的门楼,雕檐画栋,甚是豪华,气势比起京师镇抚司衙门也不遑多让。进了府来,果然也是极尽奢华,林师爷带着李琙等一行来到二进偏厅,给几人奉上香茶。李琙他们喝了口水,就对林管家说:“事不宜迟,先带我们查看一下现场。”林管家带着李琙等来到书房。

    李琙先检查了一下门窗,只见窗户的一些细节之处藏有灰尘,显然这些窗户不是经常打开,而且昨天晚上显然没有打开过。又看了看房门,只见房门虚掩,外面两名家丁守着。房门的锁还挂在扣上,并没有被暴力破解的痕迹。

    李琙问道:“现场有人进去过吗?”

    林管家回道:“就只有小的进去过,其他人都没有入内一步。”

    李琙点点头,和费师爷进了书房,只见书房内有些乱,墙上本应该挂画的地方空了出来。李琙弯下腰仔细观察着地上的足迹,已经有些凌乱,找不出头绪。

    李琙吩咐费师爷好好记录房中的一些蛛丝马迹,然后问道:“这里总共丢失了多少东西?”林管家答道:“除了那只锦盒,还有墙上两幅宋画,架上所有宋代善本也被盗走。”

    “其他地方呢?可有失窃?”李琙又问。

    林管家道:“还有帐房那边也被盗了,看样子那边是先被盗的,因为飞贼露出形迹就在这个院里。”

    “走,过去看看。”林管家又带着他们去到帐房查看,据管家交待这里丢失了两袋银元,还有一袋重宝。李琙勘察了一下现场,几个柜子被打开,帐簿那些东西丝毫未动。这里的锁也是被人挑开的,并没有暴力破解。勘察完两个现场,又询问了一下林府家人还有保镖护院,李琙看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离开了。

    林管家送他们出来,神情紧张地询问,有没有什么发现。李琙眉头紧锁道:“等我回去和师爷计较一番再做打算,林管家稍安毋躁。”林管家一脸失望,目送着李琙出了大门。

    走在回衙的路上,李琙和费师爷交换着意见:“老费,你觉得这个案子怎么说?”

    费师爷道:“依属下所见,此案是惯偷所为,看他选点十分准确,一个是书房,另一个是帐房,两个地方都是藏有财物的地方;另外属下觉得不似是内外勾结,因为飞贼对府内路径不熟,如果有内鬼接应,那么至少可以画一个府中图形出来就可,他也断不会慌不择路惊动了护院。”

    李琙点点头道:“师爷说得有理,不过我还有几个计较,飞贼武艺高强,三个护院拦不下来还伤了两人,而且飞贼手段不算狠毒,因为护院只受伤没死人,说明飞贼很知道分寸,因为死了人案子的性质就不一样了;第二,我料想飞贼应该是知书达理的人,你看,他不仅盗走钱财,还盗走了墙上宋画和书架上的宋善本古籍。”

    李琙招招手让二狗和小赵来到身边询问:“江湖上有没有那种技艺高超、有点学问的飞贼呢?”两人思索半天都只能摇头,不记得有这样一号人物。李琙道:“你们不知道不代表没有,这样,你们二人将直隶、浙江、江西等地的有名飞贼列举一下,如果有需要,二狗可以跑一趟京师,找镇抚司魏大人让他帮忙找些资料。”二狗和小赵连忙应诺。

    李琙又吩咐师爷带上陈刚和王小石到城中客栈、酒楼、妓院、赌场等地查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在这两天大肆挥金,另外照例到城中古玩店了解了一下情况并打了招呼,如果这两日有人来卖宋善本或者宋画的务必到法司报告。不过李琙对此不抱太大希望,他隐约觉得这个飞贼既然是个老手,自然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甚至这个时候飞贼可能已经到了苏州某个妓院里享受着好酒美人。

    到了第二天,案子丝毫没有进展,李琙只得命二狗辛苦跑一趟苏州,去找直隶镇抚司提调一下几省大飞贼的资料,看看能否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林管家照例天天来问,而且一次问得比一次急,原来过两日林三变就回府了,管家希望能在他回府之前把飞贼抓住。每次费师爷都只能耐心解释一下案子的进展,并说二狗已经奉命去镇抚司调查飞贼的资料,但来回需要时日。每次林管家怏怏地离开,脸上的神情显得越来越不耐烦了。

    李琙终于后悔接下了这个案子,林管家的脸色分明是做给自己看的,只是人家这个飞贼小心翼翼的,反侦察能力极强,面对毫无头绪的案情,李琙也是一筹莫展。

    这天林管家刚走,费师爷就兴冲冲带着一人走进大堂,边走还边喊:“大人,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啊?”李琙看着费师爷,他可不是轻易能喜形于色的人。

    “大人,这位是博书堂的齐掌柜,他有重要线索报告。”费师爷把跟他一起进来的人请出来。

    齐掌柜作了个揖:“大人,小的有事回报。就是刚才来了一位客官,要卖一本宋版书。小的记得费师爷交待的,于是找人招呼着他,赶紧来与大人报信。”

    李琙眼睛一亮,赶紧问:“那是什么人,多大年纪,身材多高?哪里口音?卖得什么书?”李琙一着急连珠炮似的发问。

    齐掌柜不愧是做买卖的,见过世面,虽然李琙问得那么急,但他还是不慌不忙回答:“来了一个年轻人大概三十岁的样子,身材高大,一副好身板,皮肤有点黑,但人长得很精神。口音应该是外地口音,看样子是北方人,他卖的是一本《昆山杂咏》第三卷。”

    齐掌柜这边说完,那边费师爷已经麻利地在林管家报上来的善本目录查找着,然后抬头狠狠地点了点:“大人,正是!”

    李琙脸上露出了微笑:“好!快,你和陈刚换上便服过去,先不要打草惊蛇,他武功高,还是跟踪他,找到他的窝。找到地方之后快点回报,我再去巡捕房邀多些人来抓他。”

    费师爷赶紧和陈刚换了衣服出去,临走李琙还赏了一个金币给齐掌柜,重要线索当然不能吝啬。李琙立刻让小赵带着法司的令牌到巡捕房调人,李琙给了他五个金币,让他凡是不用当差的都叫来,一人一个金币,小赵领命去了。

    接下来就剩下李琙一个人在衙门里焦急地等待,这个飞贼功夫是好,但看来也不过是新手,才几天就敢开始销赃,而且还在本地。唉,不对!

    李琙猛然停住脚步,呆呆地望着门口,见了鬼了,不对,大大的不对。那日勘察现场,明明得出一个结论,此贼必是老手,但是!为什么这个老手这么容易就露出了尾巴,如果这些天他赶紧跑路,现在都已经过了长江了。或者现在在南京的古玩店编个故事已经将书出手了,他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而且还浮出水面?!李琙越想越窜汗,四月的江南怎么已经这么热了。

    过不一会,陈刚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李琙不等他开口连忙问:“怎么了?费师爷呢?没出事吧!”真正让他担心的是碰上一个变态的飞贼,仗着武艺高强,故意耍官府玩,甚至和官府有仇……

    陈刚的话打断了李琙的胡思乱想:“不是,不是,人,人跑了,等我们到了那里,伙计说人早就走了。师爷命我火速回来禀报。”

    李琙听见他们没事这才放下心来,自己也换上便服,让陈刚带路,一路朝博书堂去了。博书堂吴江最大的字画、古籍买卖,离远了,李琙就看见费师爷在门口正和门口卖藕糊的兄弟说着什么。

    走到跟前,费师爷拱手道:“大人,您来了。”

    李琙急忙问道:“是怎样的情况?”

    费师爷道:“等我们赶回店里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一会了。属下刚才出来问了一下,这位小苏兄弟说看到这个人朝大人来的方向去了。”费师爷指指身后卖藕粉的小贩。

    李琙问道:“这位小哥,你肯定那人从这边走了?”

    小苏哥点点头:“回大人,小人肯定。”

    李琙道:“你怎么那么肯定。”

    小苏哥道:“那人身材高大,从书堂里出来就在小的这吃了一碗藕粉,然后还说藕粉好吃,给了一个银元。”说着还从钱篓里拿出那个银元,满脸兴奋。

    李琙说了声谢谢,转身对费师爷说:“老费,刚才我在衙门里想了一下,觉得此人所为有些古怪!你看,那日我们觉得此人一定是老手,可是你觉得这样的人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吗?”

    费师爷点头道:“对,大人说得极是,只是他的确来过啊,总不会这么巧就在小小吴江里就有两个人同时拥有《昆山杂咏》吧!”

    事情的确有些越来越玄,首先,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贼?!因为无论什么样的贼都不可能蠢到在犯案的地方就地销赃;其次,一般的大贼都有自己的销赃渠道,也不会自己亲自跑到柜台上卖。但是为什么他卖的书跟林家丢的一摸一样?!天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李琙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个出现在古籍书店的人就是那个盗贼,但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看不见的内幕。

    李琙只能道:“现在我们也别瞎猜了,只能去找他踪迹。”说着带着费师爷和陈刚二人朝着刚才过来的方向走去。

    水果王说:“是啊,那个大高个拿了一个莱阳梨咬了一口,夸了半天甜呢,这不一个梨给了两个铜板!对朝那边走了!”

    泥人钱说:“一个大老爷们买什么泥人?他说要去西门办事,跟我打听东西当铺怎么走来着。”

    铁匠牛老实:“大高个啊,是有一个,一看就是练家子,买走我们家一袋飞镖,对,他还说要去什么东西当铺。”

    李琙吃惊地跟踪着这些线索一直走下去。这个人竟然在每一个路口都会在一家商铺里停下,让人们清晰地记住他,以及他的去向。这个飞贼到底想干吗?难道是黄府找来的杀手?特地将自己引出来?!李琙边走边想,实在太匪夷所思了,这哥们简直就是怕官府找不到他!

    又是一个岔路口,费师爷和陈刚照例走到周围询问,这次说话的是张老三家那豆腐小妹,她明明看到那个人走入了那条小巷子。

    李琙不容多想,带着费师爷和陈刚就钻进了巷子。巷子离开了大路,显得有些清静,两旁都是些人家,并没有什么人影。陈刚有些紧张,手已经扶在刀柄之上。走了一半,费师爷推推李琙:“大人,有点不对。”

    李琙心里咯噔一下,这处僻静的的巷子里,莫非就藏着贼人,正等着要自己命?他心中害怕,望着费师爷:“怎么不对了?”

    费师爷喃喃道:“大人,可见巷尾那堵红墙吗?”

    李琙抬头望去,果然,在巷尾看到一堵红墙,上面一排灰色的瓦片,怎么这堵墙如此眼熟?他茫然地看了看费师爷:“这堵墙有什么问题吗?”

    费师爷叹了口气:“大人,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翻过这面墙就是法司的后院。”

    耍了,被人耍了,李琙怒不可遏地在法司大堂里走来走去。这个飞贼实在太嚣张了,竟然耍到法司头上来。李琙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飞贼是在叫板,不但了解法司正在追捕他,还故意现身让他们忙活了一大圈。李琙刚才顺着墙根两头追查,但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飞贼到了红墙之下就消失了,等李琙回过味来的时候,只感到怒火中烧。当陈刚建议会不会跑到法司里时,李琙骂道:“咱们被人耍了,知道吗?你还跟着添乱!”

    李琙吩咐费师爷带着众多目击证人找个画师画好图像,然后张榜四门捉拿飞贼。费师爷提醒李琙,不要大张旗鼓,林管家并不想让此事过分张扬。李琙一拍桌子:“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跟他玩虚的?休想,哼,你就去画,然后去贴。哦不!直接叫上那些目击者,到四门守着,让他们亲自指认,误工的费用法司出!让巡捕房那些酒囊饭袋都给我把四门把住。再去把该犯形状上报苏州,我要申请海捕公文,捉拿此贼。”李琙平时从来都是好脾气,今日勃然大怒,着实让手下人吓了一跳,大家连忙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从巡捕房调来的人手用不上,李琙只好让小赵领着他们去管子搓一顿,钱照给,面子上不能过不去。不过那些人还算知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现在活没做,钱自然不好意思收,最后小赵还是给没人塞了两个银元算是酬谢。那些巡捕们赶忙千恩万谢。

    李琙气鼓鼓回到后堂,端起茶桌上一碗凉水就喝。一旁的赵颖之看见了,连忙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今日好像脾气很大?”

    李琙一手将茶碗蹲在桌上,将刚才办案的前前后后跟老婆说了。赵颖之连忙服侍李琙换了衣衫在一旁好言相劝:“夫君,毋需生气,此贼虽然嚣张,但是越是嚣张的贼离落网便不远了。”

    李琙听着老婆软语相劝,内心稍平,思前想后,总觉得自己有些托大了,自己根据前辈子学到的一些侦破知识来到这个时代连破两个大案,内心自然产生一种对古代人的优越感。对于这个案子自然也是以为手到擒来,谁知道偏偏碰上了一个硬钉子。

    李琙叹了口气:“破了两个小案子,就昏了头,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本不该自己揽的案子,却大包大揽,现在遭受贼人之辱,也是罪有应得。呵呵,满受损,亏受益。”

    赵颖之坐到李琙身边轻轻挽住胳膊,柔声道:“夫君,千万别这么说,有些事情可能也是碰巧,但有的事情不能强求。其实今日之事怪不得你,这个飞贼如此嚣张迟早要落入法网的。只是妾要提醒夫君的是,难道他今日所为就是为了示威吗?”

    李琙哦地看着夫人:“夫人有什么看法?”

    赵颖之道:“飞贼盗了林家的东西,他知道林家是什么背景吗?近三十年的皇商,在朝廷有着多少人脉关系,就算让镇抚司下来调查也十分容易,而且飞贼又不是肚中蛔虫,也无法知道林家只给大人报了案,万一招惹了镇抚司可不是好受的。天下哪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盗贼,所以妾总觉着此人这么做还有内情。只是这个内情妾也想不明白。”

    李琙微微一笑:“娘子一个旁观者果然看得比我清楚。只是这事我不想管了,上报吧。”

    赵颖之笑笑:“好啊,只要夫君不烦闷就好,要不明日陪妾去圆通寺上香?”

    李琙将赵颖之揽入怀中:“好,求菩萨保佑,娘子早日生个大胖小子。”赵颖之满面通红在李琙怀中扭捏不定。

    过了一会又有人来禀报,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人在西城赌坊大撒金钱,一会功夫输出去二十个重宝。赌坊的伙计得到过法司的招呼,立刻跑来法司报案。李琙和费师爷面面相觑,搞什么名堂,难道又是飞贼在搞怪?没有办法,两人带着衙门几个差役又跑了一趟赌坊,事情跟上午的情形一摸一样,最终绕了一圈,大家还是回到了法司院墙。

    这次李琙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望着红红的院墙发了半天呆。“如果说上午飞贼是在示威,那么下午飞贼的举动就有点不近情理了。总不能没完没了地跟我们过不去吧,摆明不是让官府去抓他吗?他这么做到底搞什么名堂。”李琙和费师爷坐在偏厅里,喃喃自语。

    ……

    “谁让你去报案的?!”林三变黑着脸,慢条斯理地问着。

    林原浑身发抖,他知道家主真正生气的时候,反而变得不动声色。此时他倒希望林三变勃然大怒,打他,拿东西扔他都行。林原扑通跪倒在地:“老爷,小的,小的是想在老爷回来之前抓住飞贼,把东西找回来。老爷,小的错了,老爷打死小的吧。”今日林三变赶回家里,林原不敢再隐瞒,就将家中失盗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谁知道一听他说完,林三变立刻变了脸色。

    一道寒光在林三变眼中划过:“错了?你做错什么了?很好啊,家里丢了东西,你能积极找官府追查这事好事啊。”越是这样说,林原越是感到心惊肉跳。

    林原的身子更加瑟瑟发抖,一个劲地叩头:“老爷,饶了小的,小的错了,错不该自作主张。”

    林三变坐到书桌之后,拿起桌上一把银锉刀,修着指甲,半晌也不说话,看着林原磕了一会,才缓缓道:“你起来吧,这次不罚你,罚你也没用,我丢了脑袋,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吗?”林原只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不就是丢了一些银票吗,哪里谈得上丢脑袋,可是林三变这个样子分明是动了真气,任他怎样想也想不通其中关窍。林原哪里敢起来,只是爬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三变放下锉刀,眼睛一瞪:“还不起来,过来研墨?!”林原这才哆嗦着起来,走到桌前研起墨来。林三变拿起笔,快速写下一封书信,用信封放好,再用火漆封了封口,对林原说:“你亲自将这封信送去……”

    ……

    刚刚吃过晚饭,李琙就提着灯笼,慢慢走入后院。后院是一个小花园,中间有一个花圃旁边种了几行菜,李根在乡下的习惯,自己种菜自己吃,此时李根就跟在身后。

    整整一个下午,李琙就心事重重,晚饭也吃不出什么滋味,等到一撂下筷子,他实在坐不住了,一日中飞贼两次引他们来到同一个地点,都是在自家后院院墙之外,难道和法司后院有什么关联?

    于是李琙叫上李根进了后院,后院里漆黑一片,借着厨房传来的灯光,花草犹如鬼鬽在明暗中摇荡。两人走到墙边只见围墙高高,连着一方墨蓝的天空。李琙在围墙前踱步,问着李根:“这两日后院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吧?”

    李根道:“回大人,着实没有什么动静。”

    李琙点点头,抬头一看,一间房子立在墙边,这是花匠房,上任法司的花匠就住里面。李琙主仆二人走到门口,李根举起灯笼一照:“奇怪了,门明明锁住了,怎么现在锁开了?”

    李琙赶紧上前,举起灯笼一照,果然门上的锁已经打开了,挂在门扣之上。这,这不是和那日在林府的情形一摸一样吗?李琙不及细想,一脚踢开房门,一阵旧不住人的霉味扑鼻而来。

    李根一把把少爷拉住:“少爷小心!”李琙心中一惊,如果刚才里面埋伏了机关,现在自己可能已经利箭穿心了。他下意识转到门边,先是把灯笼伸进屋子左右照了一下,只见里面烟尘飞舞,显然很久没人来过。

    看看里面空空如也,李琙一脚踏入房间,可他身形突然定住,另一只脚没有进去,反而将门内的脚提了出来。李琙蹲下来,把灯笼放到地面上,好像在找什么,李根过来一起蹲下,伸过自己的灯笼。

    李琙道:“大叔,你们有多久没进过这房子了?”

    李根道:“总有个把月了。”

    李琙指着地上一块足印道:“你看,这里的足印是谁的?”

    李根莫明其妙地看着地上的足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摇摇头:“不知道。”

    李琙突然想起他不过是个管家,也难怪,他站起身来道:“大叔你就站在外面吧,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然后跨入房门,小心翼翼用灯笼照着地,绕开那一溜脚印。

    房间里放着几盆花,还有一些种地的工具,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两条长凳,桌子上放着一个茶壶几个茶碗,只是由于日久无人,所有东西上都落着一层灰土。

    进了门之后,李琙并没有被这些杂物吸引,他的眼睛就没有从桌子上移开过,因为那上面端端正正放着两本蓝色皮的书上下叠着放在桌子上。

    李琙走到桌前,放下灯笼,将上面一本拿起来,接着微弱的光亮,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娟秀的隶书:《昆山杂咏》,翻开扉页,上面清楚地写着第三卷的字样,在扉页下方有一个小红印,上面的字依稀可见:雪澜阁藏印,雪澜阁就是林三变家藏书楼的名号。毫无疑问,这本书就是飞贼在他家盗走的那些宋善本。李琙顿觉浑身冷汗,很明显,这是飞贼故意而为,将这本书放到此处,那么毫无疑问白天出现在博书堂里的人也就是飞贼。他?他做了那么多事就是要将自己引到此处?

    李琙将《昆山杂咏》放下,拿起下面那本,这本书和《昆山杂咏》不是一个体例,而是横幅开本的。李琙满脸严肃地翻开书页,慢慢看着,一页,两页,三页,越看眉头缩得越紧,慢慢翻了一半,他才把“书”放下。

    李琙双手扶在书上,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手下的“书”重若千斤,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飞贼绕了这么大一个圈,让他如同猜谜一样来到这里才找到这本“书”。

    他连忙把两本书紧紧攥在手中,转身朝四周看了看,快步走出:“大叔,这些天谁也不要再进后院,门就这样,别锁了。对了,今晚之事,对任何人都不能说。”李根赶忙应诺。

    李琙快步走回房间,有些惊魂未定,他看看两本书,又看看放在书桌上的乌纱帽。想着这来龙去脉的事情,却无法想明白其中关窍,为什么这样重要的东西飞贼要给自己?这本东西要是公诸于世,得有多少颗脑袋搬家?李琙不敢再想,拿起桌上凉茶一口喝尽,压抑着内心的砰砰的心跳。然后拿起那本“书”又看了起来。

    “又喝凉的茶水,都说了多少次,这样对身体不好。”一只柔胰从身后过来将茶杯夺下。原来是赵颖之从厨房洗澡回来。李琙对她浑然不觉,只是傻傻地盯着书。

    赵颖之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发现李琙看得入迷,问道:“什么书啊,看得那么出神。”

    李琙没有回答,只是看完一页,然后再翻一页。赵颖之收拾好,走到老公身边拍了拍:“咳,夫君,什么东西扎在眼里拔不出来啦?”

    李琙缓缓将书放下,摇摇头叹了口气:“娘子啊,还记得那天我说不如收拾包袱走人吗?”

    赵颖之眨眨眼睛点点头,“现在麻烦事自己找上门来了,为夫的可能真要收拾收拾包袱走人了。”李琙平静地将书放下,眼睛看着老婆,充满了无奈。

    赵颖之看见李琙这样的神情,知道出了事,放下擦头的毛巾,神情严肃问李琙:“怎么了,夫君,到底发生什么事?”

    李琙举起手中的的书册:“这是一个账本,娘子可以看看,就是三日前飞贼在林三变家中偷走的账本。里面记载了五年来,林三变贿赂浙江大小官员,以及上下齐手贪墨朝廷织造丝绸布匹的大小账目,如果它公诸于众,浙江一省至少有二十个五品以上官员人头落地。”

    赵颖之面色凝重在李琙身边坐下,握着他的手把账本放下:“夫君,你是怎样得到的?”

    李琙将今日整整一天的怪事说了出来,赵颖之道:“看来飞贼是个有良心的贼,他特地将这本东西放在咱家,就是想让夫君揭开这层黑幕。”

    李琙抚摸着账本:“可是他为什么要选我?我要势没势,又是芝麻大的小官,不被人捏死就不错了,现在却让我招惹这样大的马蜂窝!”

    赵颖之皱着眉头问:“妾在想他是故意去偷这个账本,还是一不小心顺手牵羊。”

    李琙道:“此话怎讲?”

    赵颖之道:“如果是故意去偷,那么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有人在耍弄阴谋诡计,想把夫君当枪使,通过夫君之手捅出这件惊天大案,将对手扳倒;如果日后一旦不成,夫君就是替罪羔羊。当然这只是最复杂的情况,如果仅仅是顺手牵羊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

    李琙点点头:“娘子说得有理。”

    赵颖之等了片刻才慢慢问道:“那夫君将如何处置这个本子?”

    李琙的手指来回在本子上敲着,隔了好半晌才徐徐道:“我还有选择吗?娘子说的第一种情况也有可能,只是就算如此,我还能不管不问吗?”

    李琙叹了口气,将账本拿起来,拍了拍:“我刚才看了一下,五年时间每年都有至少二十万匹丝绸被各级贪官贪墨,这是多少钱?不但朝廷没有一点税收,而且足足一百万重宝就这样流入了贪官口袋。此案办完估计我李琙也难以在官场混迹,立刻挂冠离开便是。娘子请勿担心。”

    赵颖之轻轻咬了咬嘴唇:“妾担心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如果触犯权贵惹了麻烦,夫君入狱,妾去送饭;夫君上法场,妾也不独活。”

    李琙心中一热,轻轻将夫人搂到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李琙口中喃喃道:“我哪里舍得娘子,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行事。”

    ……

    李琙徘徊在费师爷家门口,迟迟不想进入,该不该进去找费师爷呢?李琙远远隔着院子听到里面隐约传来阵阵笑语,可能是费师爷正在和家人共叙天伦。李琙不忍心打破他的幸福,一旦将费师爷拉到这件事里,他很可能跟着自己倒霉。只是做这个案子没有费师爷帮衬,自己一个对这个时代方方面面都不甚懂的人能做得来吗?

    到了最后,李琙还是决定离开费师爷家的门口,一转头看见了小赵,小赵连忙打了揖:“大人,你怎么不进去啊?”

    李琙莫明其妙:“你怎么也来了?”

    小赵:“今天是老费寿辰啊,刚才说没肉了,我跑出去敲了半天门才从贾屠户那拎回二斤猪头肉二斤牛肉。大人快进去吧,兄弟们还喝着呢。”

    李琙笑笑:“啊,是啊,你们过来喝酒,都把我给忘了。走,进去吧。”

    小赵笑笑:“上午的时候,大人发了那么大的火,老费说了,今天就别烦着大人了。”

    李琙拍了他脑袋一下:“就因为烦着,更要叫上我来乐呵乐呵。”

    门一开,只见大家正围着桌子涮着火锅。费师爷看见李琙进来,连忙招呼:“大人,你怎么来啦?”李琙一眼看到坐在一旁的人还有二狗,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琙笑笑道:“你们喝得高兴就不许我来凑凑热闹啊。”

    二狗连忙站起来:“大人,不好意思,今天刚进城就碰上老费,老费说让我去吃个饭明天再回衙门禀报来着。”

    李琙摆摆手:“坐吧,现在不需要那些东西了。明天就明天吧,来给我满上。”这边王小石连忙拿过一个酒杯,给李琙倒上酒。

    李琙心中郁闷,就以自己来晚了为由连干三杯,然后又端起酒杯:“老费,不好意思,这衙门的事这么忙,忘了你的大日子,来,咱们喝两杯,算是给你祝寿。”费师爷连忙端起酒杯,和李琙连干了三杯。

    喝完六杯酒,李琙道:“兄弟们都喝起来啊,别不是我坏了大家兴致。”本来李琙平日就没架子又经常一起喝酒,大家自然不会客气,吆五喝六地继续饮了起来。

    酒宴一直到初更才散,几个差役各自搀扶着回家去了。李琙和费师爷在门口送走了众位伙计,费师爷才道:“大人,找属下有事吧。”

    李琙顿了一顿,心中还是拿不定主意,只是在这个时空,除了费师爷他还能找谁:“老费,你猜对了,我的确找你有事,到衙门去说,还是在你家说。”

    费师爷道:“那就去衙门吧。”

    两人回到衙门,照例在偏厅坐下,李琙回后宅,从赵颖之自己的小箱子里找出那个账本,放在了费师爷面前。费师爷不知道是什么,伸手就想拿起来。

    李琙一把摁住费师爷的手,表情严肃地说:“老费,先别着急,有些话我要跟你讲清楚,你再决定看不看。”

    费师爷极少见李琙是这样的神情,连忙道:“大人请讲,属下仔细听着。”

    李琙道:“这是一个账本,它的来历也有点意思,还记得今日飞贼不寻常的举动吗?晚饭后我想来想去,总觉得蹊跷,便去了后院,于是在法司后院的花匠房中找到了这样东西。如果没有搞错,这本子正是偷盗林府那个飞贼送来的,它的主人就是林三变。

    里面记载着一些能让许多官员掉脑袋的东西。账本牵涉的面太广,案子太大,如果捅开了,可能会让一个省的官员遭殃,其中厉害老费要想清楚了。你不看,就跟此事无关,但一旦看了,可能坐大牢,掉脑袋,谁也说不准。好了,话我说清楚了,看不看随你。”

    费师爷吃惊地看着李琙,事情怎么会起了如此大的变化,费师爷看看账本,手有些迟疑。李琙又道:“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你和我不一样,我是吴江法司,这事是我的职责必须要管,但老费你不一样,你还要等着抱儿子,所以你放心,无论看与不看,我都不会责备你。”

    费师爷突然面露微笑,右手将李琙按在账本上的手挪开,拿起账本,边打开第一页边道:“大人,我老费是没有抱儿子,大人你何尝不是?老费一生刑名,总想做一两件大事,好光宗耀祖,流芳百世。现在机会来了,大人要老费做缩头乌龟,那就是看不起属下了。”

    李琙突然感到鼻子有些酸,费师爷平时胖墩墩的,左看右看都很像贪官,只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从来没有退缩过,也从来没有含糊过。李琙眼睛一热:“老费,我没有看错你。”

    费师爷抬头微微一笑,嘴唇上的胡子颤颤而动,也不说话,低下头认真的看起了账本。费师爷看得极其仔细,一页一页反过去,足足小半个时辰才把整本账本看完。他将东西放下,轻轻吐了一口气,李琙眼睛盯着他,只想等他说话。

    费师爷喝了口水道:“浙江上下至少有二十个官员等着掉脑袋吧。”

    李琙点点头:“我看完之后也是这样的感觉,五年时间涉案金额超过千万之巨,谁能想到,浙江官员贪墨如此?!”

    费师爷转过脸,眼睛眯起来问道:“大人准备怎么做?”

    李琙道:“正因为没有主意,所以才找师爷商量。”

    费师爷想了想:“大人,就算不为了朝廷,只为了您自己,这案子也要捅出去!”

    李琙道:“此话怎讲?”

    费师爷道:“看完整本账册,出现最多的一个名字竟然是浙江布政使黄淮!属下约莫算了一下,挂在他帐上的财货超过两百万重宝,要杀头他是跑不了的。大人还记得吧,上次因为黄魁强暴庄若蝶的案子,已经与黄家交恶,这个黄淮不是什么善人,大人得罪了他,日后他必定要找大人的麻烦。如果大人想一劳永逸解决了这段恩怨,这个账本就是最好的机会。扳倒黄淮,他便不可能再找大人麻烦了。”说完,眼睛紧紧盯着李琙,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李琙倒是没有想到这层,他只觉得此案非同小可,正不知道从何入手:“老费你是说,要搞就搞最大的,要搞就把黄淮置于死地?!只是这案子要从何入手?”

    费师爷道:“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这个案子应该由浙江的法司来查,但是如果这个账本到了浙江法司,属下相信一定会如石牛入海毁尸灭迹了。但我们又不能交到直隶法司去,那里是新党的天下,交给他们,随便捏造一个伪造之辞,不但能给他脱罪甚至能将大人治罪。”

    李琙想起过去老故事里的桥段,脱口而出:“上京告御状?!”

    费师爷摇摇头:“这也不行,大人这是越级告状,就算将黄淮扳倒了,也会得罪本省一大批相关官员。所以这案子得十分巧妙地揭开,大人您看,不是派了二狗到镇抚司去调查档案吗?我们可以再以调查飞贼为由请镇抚司派上差下来调查,上差的作用不过是见证大人查出了这个账册,不致于被人诬陷为伪造。

    而真正要找的人是十五之后下来巡视的巡回法司,从官场上讲,巡回法司也是大人的上级,那么大人不存在越级告状的忌讳;而且据属下所知,巡回法司周晓周大人素有贤名,且嫉恶如仇不屈权贵。大人可以向他举报这个账册,周大人必定能秉公办理,为朝廷对付这些贪官墨吏!

    如果周大人还扳不倒他们,那就只有上书直隶国士会,这帮人平时有事没事就爱找官员的麻烦,还别说有的时候官府搞不定的事,他们总有办法。有此两途,不愁巨贪不倒!”

    李琙听完费师爷的计策,这才眉头舒展,对于官场还是费师爷懂啊,李琙感激地看着费师爷:“老费,多亏你这样帮衬,不然我还是毫无头绪,不知道如何下手。”

    费师爷道:“大人过誉了,给大人出主意,本就是属下的本份,更何况这个案子非同小可,属下自然要与大人分忧啊。不过此事还需隐秘进行,林三变回家之后必然发现这个账册被盗,大人只需跟他曲以委蛇,就说案子毫无进展就是。姓林的心中有鬼,他肯定乐得大人一辈子也抓不住飞贼。”

    计较定了,李琙送费师爷出门,李琙叹了口气拍拍费师爷肩膀:“老费啊,老费,你跟着我好像太吃亏了点啊。肉没吃上,但硬骨头却越啃越大。我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费师爷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琙:“大人,想不想听我一句实话?”

    李琙点点头,费师爷又迈开了脚步,边走边说:“大人绝非常人……一个在之前两年可以混混噩噩,言行乖张的人,突然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无论做事还是办案都才华尽显。呵呵,虽然属下不是什么聪明人,但也能看出大人身上精光内敛,绝非池中之物。所以属下认准了跟着大人一定不会错。”

    一记马屁拍来,李琙却是冷汗津津,他可不相信自己有什么王八之气,能让费师爷折服。只是老费内心到底怎么想的,人家既然不愿意说,自己也不方便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只是现在看来,穿越之后想成功地完全取代另一个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身上这副臭皮囊固然不会改变,但无论性格性情,还是才能天赋都不是那么容易掩饰的。身边的人更能感受到这些,前面已经有了赵颖之,现在又多了一个费不疑。

    李琙顾左右言其他干笑两声:“老费啊,这次的事着实惊险,你我要同舟共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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