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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3

    18.1是方向上的问题

    「你打女人?」仙迪尖叫似的指骂克莱。

    「小姐,是你叫我不要视你为女人的!」克莱也有点过意不去,「况且,我这是自然的防卫机能反应,任谁被一个色女袭击也会义无反顾地反击啊!」

    「你说谁是色女?」仙迪盘坐在地,本来痛苦地揉著眼睛的她,被气得咆哮起来,「先生,是你答应当我的模特儿的,不是吗?」

    「可是,我没答应要什麽也不穿,你没说明!」

    「可是,你也没说不答应,你没说明!」

    「我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为什麽要那麽执著?你是画家,当然可以用想像来补救现实的不足。」

    「我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男人,为什麽那麽别扭?你是画商,画商就是负责给画家作出实质的支持,不是吗?」

    「你真会狡辩!」

    「你快给我脱,不要阻我的灵感!」仙迪的话还没完,一双劳工手套已抓向防范度降低了的克莱,他来不及闪避,身体已被仙迪推倒。

    砰的一声,他宽厚的背脊像一块平板一样塌下,撞击之声响得有如地震,残旧的阁楼天花更唦吵的掉下一串石灰,克莱还以为老天花要塌下来了,正慌忙两手抱住头的惊叫──「哇,要塌了!」

    可是,时间一秒一秒的溜了,画室之内静得只听见他自己正狂跳的心声。

    他慢慢把保护著自己一张俊脸的手放开,画室内刚才发生的攻击事件又回到他的眼前,他睁开眼来,惊见仙迪一头发都是石灰白粉,她的脸上却是一个彷佛看见不明飞行物体般的惊奇表情,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画家之眼正正的盯住下方。

    克莱这才醒悟到仙迪何以两眼垂下死死地盯住下方,因为仙迪早已稳坐在他的身上,而且用她的簇新劳工手套把他的sisley内裤扯了下来。

    「你这是什麽表情?」克莱不觉生气,「没见过吗?」

    「嗯,跟过往的都不同!是方向上的问题!」仙迪认真地说,「这东西不是应该向下垂的吗?为什麽你的会向上直直地竖著的?那会破坏画的艺术感!」

    「也是的,好像从来没见过一幅艺术人物画像会把这东西展示为竖直的状态!」克莱也认真起来,好一位认真的画商。

    「就是嘛!老兄,麻烦你合作一点把它垂下来?」仙迪严厉地下令,「快!」

    「天!你以为它是这麽易控制的吗?尤其在这情况下!」克莱真要被这大条的女人ko击倒了。

    「什麽情况?」她没半点自觉地提问。

    「就是有位漂亮女郎坐在我身上的时候!」他真要投降了,心里在骂,「这女人的脑袋究竟是什麽构造的?」

    「噢,抱歉,我只是想你合作而已!我立即起来,但你要答应我不要再穿回那内裤!」

    「不,不要走,这是你的责任,根本就是你把这东西的方向改变了的,所以你要为它回复原状!」

    「什麽?」

    仙迪不解之极。不料,克莱快速地把她的劳工手套扯掉,顺势的把那双沾满油彩、指尖细长又热暖的手按在他那方向出现了问题的东西上。

    「呀!」尖叫声再次引起地震般的效果,克莱两手掩耳也来不及,门外却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仙迪!」门被一不速之客猛地打开,她焦急的喊,「怎麽了?」

    18.2是方向上的问题

    那不是瑰若,是谁?克莱被瑰若如此突然的出现而震惊得失去了动作的能力。

    「噢,对……对不起!我……」瑰若焦急地跑来,还以为仙迪发生了什麽事故,不料,眼下是好友跟一个脱得清光的男人在……似乎是在干什麽!瑰若的脸庞立即被炸红了,转身也来不及的溜了。

    「不,瑰若,不是啊!不要误会了,不是那种事……」仙迪正是有口难言,又百词莫辩,只能目送好友在隆的一声里,把小画室的门关了。

    然而,门被紧紧的拉上之时,那关门声如雷一样轰入克莱的脑海,伴随著那声音的影像是一个他很熟识的背影,却又不是,他拼命擦眼,以为是什麽东西让自己看错了。可是,那明明就是瑰若,是他妹妹啊!

    「对不起!」瑰若在门外尴尬地拉道歉的声音仍然在响,仙迪才憧得弹起来,追上去。

    「噢,瑰若!」仙迪急步上前拉著瑰若万二分认真地说,「那人只是给我当模特儿的,只是出了点状况!」仙迪现在才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热呢!

    「不,你不用解释的,都是我不好,我阻了你!」瑰若仍然不太相信。

    「都说不是了!」仙迪大喝一声,瑰若呆了,又说,「你怎麽会怀疑我的?」

    「因为……你的脸在红啊,我从来没看见你会面红的!所以,我想,那人……」

    「那人是来找我帮忙的,我只是要他先当我的模特儿来作个交换而已!」

    「找你帮什麽忙?」

    「嗯,一会儿告诉你!」仙迪忙把门拉上,才说,「我都说你不要进画室,油彩的气味对胎儿有害啊!去啊,在楼下等一下,我会让你见见这朋友。」

    仙迪赶上前把瑰若赶下楼去,又立即转身要向克莱叮嘱些什麽,却看见他呆呆的站著像僵硬了的石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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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是瑰若?究竟……发生什麽事?」他喃喃的说,「她结婚了吗?跟谁在一起?」

    「没有啊,瑰若是未婚妈妈。也没跟谁在一起,有的话,就只是我而已。」仙迪轻描淡写的说,克莱的表情却是更难看了。她只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是什麽表情,她跟我在一起不好吗?我又没虐待她!」

    「她为什麽会是未婚妈妈?没可能!她从来都不是胡闹的女生,她自小就是个乖乖女!」克莱一面穿回衣服,一面动气,「她竟究干什麽,夏兰不在,就没人管了吗?岂有此理!我一不在,她竟然……」

    「她什麽也没干!她仍然是个乖乖女,而且是乖得过份,乖得不肯为自己吭一声!」仙迪抢白过来,同时一手把他正在穿的衬衫抢在手,猛拉他面向自己,严厉地说,「我警告你,你千万不要问她谁是爸爸之类的话,她会不高兴的,千万要记住。」

    「我怎可以不问?」在生气中的男人是没有思考力的。

    「我就是叫你不要问,你听不明人话吗?」仙迪把他的衬初掷向他的俊脸,声音比刚才的尖叫更骇人,「你若弄哭她,我会要了你的命!」

    当克莱直直的站在瑰若面前的时候,她先是惊喜的跟他拥抱著,可是,看见他一脸严肃的,她便有点害怕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围绕在他身边的空气都在冒火。

    「克莱……」瑰若垂下脸抚著肚子,她开始有无地自容的羞愧感,可是,自己为什麽要羞愧呢?她自己也回答不了,但那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她能够感觉得到从克莱两眼而来的责駡,於是,她不看觉地低说──「对不起!」

    18.3是方向上的问题

    「你为什麽要说对不起?这句话,你应该跟夏兰说吧!」他真的严如哥哥一样责駡自己,这叫仙迪很感奇怪。

    「我……」很久没听过妈妈的名字了,瑰若怀念得立即的哭了!

    「你跟我说清楚,究竟是什麽事?夏兰不在了,你为什麽不告诉我?你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离开红园?为什麽不告诉我?我不值得你信任?我没资格管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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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莱没因瑰若的眼泪而心软,他生气的坐在一张木椅子上,事实上在这空荡的家中,就只有这张椅子而已。瑰若只是一味的低头不语,像个被罚站的小女生,仙迪实在看不过去,却也不敢作声,可是,她感到他俩真的像极真的兄妹。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夏兰叫我要照顾你的,现在你却……若被夏兰知道,她会如何难过?你叫我怎向你的爸妈交代?」克莱的眼睛竟然红了。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请你相信我!」瑰若的黑蓝色的眸子都满了凄楚,长长的睫毛上是强忍著的泪,一只手抚著自己的大肚子,已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是洛森的,对吧?」克莱忍著心中的愤怒说,「你说实话,我一定为你出头,我们连家的女儿绝不能受此气!」瑰洛别开脸,泪已如雨丝洒下,仙迪安慰著她,真不愿意看见她再哭了。

    「不要再问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仙迪心痛的说,「瑰若已很努力地忘记那事,何必再提起来折磨她?」

    「不提?」克莱气得双脚直跳,「你在这为他生孩子,他在那边筹备订婚宴,你叫我不要再提?我还是你哥吗?」

    「订婚?」瑰若惊讶的说,「他……他要跟谁订婚了?」她真的不敢相信,洛森原来早已忘了对她的爱,她的泪又怎停得下?她的心彻底的碎了。

    「瑰若,你不告诉我,我这就直接去红园问他,我要问他要不要这孩子!」连克莱气冲冲的迳自走向门口来,却被瑰若死命的拉著。

    「不,克莱,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不要去找他,不要去,我求你!」瑰若大喊著,那声泪俱下的哀求真叫人不忍心,连克莱终於站住了,瑰若软软的坐在地上,她的心好痛,身体内的孩子也让她不好过,叫她整个人也虚脱了。

    「噢,老天,血,她流血!」仙迪惊讶的看见有血水在瑰若的腿间滑下,这叫仙迪和连克莱也不知所措的呆了。

    「去医院啊!」还是克莱先说得出话来,他抱起瑰若冲出门,他焦急得几乎忘了自己的车子停了在那。

    「这边!」仙迪拉他走,终於把瑰若放在车上,他猛踏著油门,跑车即以光速似的跑,照顾著瑰若的仙迪却仍感车速实在太慢了。只见源源的血流个不停,仙迪怕得得几乎也要晕倒了。

    「天,为什麽有那麽多血的!瑰若,求你,不要再流了,好吗?那会死的!」仙迪害怕极了。

    「不要胡说!」克莱一面驾车,仍忍不住要骂人,「她老爸在等她回家!爸还没死,她怎可有事?」

    「嗯!」仙迪紧握著瑰若虚弱的手,「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二人忧心忡忡的关注著瑰若的状况,她却只是满脸痛苦地淌泪,却一句说也再没说。

    「瑰若!痛吗?」仙迪为她擦眼泪,却激动地说,「那臭男人不会有好结果的,你怎麽就连半句也不骂他,他都不管你了!你怎不咒駡他?瑰若!」

    「那家伙,我不会放过他!」克莱被仙迪的话刺激了,二人终於听见瑰若的声音,只见她哀声的问:

    「他真的忘了我了?他忘了我了,是吗?」

    19.1恶梦

    好不容易,两人才把瑰若送进医院来,将这位痛苦地呻吟著的小母亲交到医护人的手,仙迪跟克莱只能在走廊上焦燥,为她担心得坐立难安,似乎比起他们自己要当父母还来得紧张。

    「你知道那孩子是谁的吧?」克莱在忧心之中仍要问上这事。

    「那重要吗?」仙迪无奈地说,「她既是不想说,你就不要问了,我相信你是没法想像得到瑰若其实是有多痛苦!」

    但克莱的痛苦却也是难以言喻的,他没办法不生气,当初是他鼓励洛森要努力争取的,他很信任他这位朋友,以为自己很了解洛森,以为那人会珍爱瑰若,怎料,他却亲手把自己的妹妹送进虎口!

    「不成,我一定要那混蛋给瑰若一个交代!克莱随即拿出手提电话却被仙迪阻止了。

    「拜托你不要再干这些事了,那只会为瑰若增加痛苦!」仙迪气得冒火了,「你究竟想她怎麽?要她扯难脸皮去求那混蛋要她吗?要那大爷承认孩子是他的?老天,你用脑想想吧,若果他肯负责任的,他早就出现了,瑰若也不会被赶出来!她已经够惨了,你不要再迫他面对那人了,好吗?」

    「瑰若是被赶出来的?」

    「我猜是这样吧,她什麽也没说。」

    「那混蛋是什麽意思?玩完就扔?他以为瑰若是什麽女人?岂有此理!」克莱的双拳打在墙壁上,愤怒的气息回荡在长长的走廊中。

    「请问是洛森先生吗?」一位护士从走廊尽处走来向克莱说,「恭喜你,你太太生了一个男孩!」

    「什麽?我的样子似混蛋吗?我才不是洛森!」

    「噢,抱歉,因为那太太一直在喊著这个名字。」护士小姐以无辜的蓝眼睛看著克莱,安慰似的,却又似是在为医院业务作宣传,说,「如果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我们医院有亲子dna的检验服务,你太太在这生产,有优惠价。」

    克莱听了几乎立即晕倒地上,仙迪这才懂得捧腹的爆笑起来。

    「我是她哥哥!」克莱没好气的说,「不要以为所有人的男女关系也那麽混乱,那孩子的爸一定是姓洛的,不用验dna!」

    「克莱,你不用那麽火啊,我们去看瑰若吧。」仙迪向护士投以抱歉的微笑,便跟著进了瑰若的房间去。

    然而,当克莱看见那长著一头黑发、嘴儿细细薄薄如小樱桃的小男婴,他实在想立刻拿起他早已封尘的猎枪找洛森去。

    「我要把洛森杀了!」真是一个杀人的眼神,仙迪连忙紧拉住他,这时本来很温柔的护士却严厉起来。

    「安静,病人刚生产了,是非常需要休息的。」

    「她睡了?我还以为是麻醉剂让她昏迷了?」仙迪轻轻的抚著瑰若额角仍有点汗湿的发际,「我很久很久没看见过她熟睡的样子了,她总是在做恶梦。」

    「做恶梦?」克莱也自觉太让妹妹辛苦了,大大的手温柔的按在妹妹没有血色尖指上,「她的手很冷,要不要给她多一张氊子?」

    他心痛地挽起妹妹的手,轻轻的擦著,想给她暖手,却在这时──

    「不要,不要,求你不要这样!」瑰若忽然在梦中尖叫,把克莱轻触而来的手死死的紧握住,「不要碰我!放开我,求你……」眼泪在她的梦中流下,旁边小床里的小娃似也感受到母亲的惊惧而放声大哭。

    「噢,又来了,为什麽连这天也不放过她!」仙迪难过地轻摇著瑰若的肩膀,「瑰若,醒醒,是梦,做梦而已。」

    她终於睁开眼来了,面前的仍然是她的仙迪天使,她知道自己安全了,却发现自己竟仍紧紧握住一只粗大的手,是克莱,他惊讶的瞪眼看著瑰若,脸上是愤怒、心痛与疑惑。

    孩子的哭声却把呆在痛苦与烦恼之中的妈妈解救了。护士体贴地把孩子交到瑰若的怀里,小娃的小手紧紧抓住妈妈的衣领,不再哭了,瑰若却笑了。

    「她笑了!」仙迪惊喜地说,旁人也许以为她说的是小娃,但她关注的其实是瑰若。「我很久没看见你如此灿烂的笑容了。」仙迪忍不住说出心底话。

    「你看他多可爱?」瑰若亲吻著儿子的小脸,满足极了。

    仙迪轻捏著小娃的脸蛋,笑说,「你这小鬼真厉害啊,竟然把妈妈忘掉了的笑容都抓回来了。」

    「我现在就去把那混蛋押来,我要让他好好给你交代!」克莱压抑住如火山爆发般的怒意,「我要看他是否仍然要跟那花猪柏安琪订婚?」

    瑰若的笑靥立即被克莱摧毁了。她知道克莱真会有所行动,他绝对会为自己出头,可是,这却是她最不想发生的事。

    「克莱,我求求你,不要再追究此事了,好吗?」瑰若气若柔丝的,眼神却是那麽的坚定,「我会跟孩子一起,会生活得好好的,就像我跟妈妈一样。」

    「我就是不能让你跟夏兰一样受苦,他要负责任,就像爸爸要对夏兰和你负责任一样!他不可能就这样抛弃你,绝对不能!」克莱真是恨死自己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让你跟洛森走在一起的,洛家怎会让一个琴师的女儿成为洛家媳妇?我竟然信任洛森,我真蠢,我真蠢!我不会放过他,他一定要负责任!」他的拳是如此的紧,几乎要握出血来了。

    「克莱,妈妈跟我从没怪责父亲,是妈妈选择分手的,我十分尊重妈妈的决定。所以,现在我也选择不再跟他见面,请你也尊重我的决定,好吗?」瑰若幽幽的说。

    「不可以,我答应过夏兰要照顾你的,而且……」克莱没法把话说出来,他好想让瑰若知道──「其实是我妈让你们受苦的,我妈把幸福从你们手中抢走,可是,她却又没法得到,就是我妈,是她干了那麽害人害己的事!」

    「不要。你不要找他,求你不要跟他说起我,就让我在他的生命中彻底地消失吧!我根本不需要他负责些什麽,我不需要,更不想再看见他。」瑰若无力地看著天花,眼泪沿发丝湿在枕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干过什麽事,他是什麽也不知道的,是真的!那……只是一场真实的恶梦!」

    克莱与仙迪也不能置信似的看著瑰若。

    20.大漠886号

    ***稍後会更新<暴君试爱>^^***

    蒙古的南部边境地区,一个多石的沙漠,戈壁,洛森在一个细小的绿洲畔跟同伴扎了一个新的营地,他终於可以舒舒服服地继续写他总是没法写完的信。

    「洛先生,通讯系统已预备妥当了。」是洛森的助手,一位皮肤黑黝,姓石的青年,他恭敬地向洛森报告的说,「是否需要跟总公司联络?」

    「小石,你去报告这天的工作状况就成了,把我们的位置和刚整理好的勘探结果交上去吧。」洛森只专心在他的纸与笔之间,「我不接听任何人的电话,尤其那女人!」小石应著,走了。从没有人敢打扰洛森的写信时间,因为他的脸容总是忧郁得叫人不忍心看,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已变得如此的沉默孤独。

    他在信纸上写著──

    「瑰若:我现在到了一个绿洲扎营,这儿的环境真是好多了,不单有水源,也有树荫,探勘用的机件运作起来也顺利得多了,今天它们竟完全运作良好,真少有.

    蒙古的风光真美,晚来的星星就像挂在你的头若我不能让你跟她联络,她就……」

    「她就要你没好日子过,对吧?」洛森早就知道这女人的横蛮,「总之遇到这女人,所有人的日子也不会好。」

    「我去拿视像电话来。」小石见老板没有责难他之意,感激不已,立即去为那野蛮女人安排视像通讯去。

    「森,有没有排念我?我和你的妈妈正在忙订婚宴的事啊!」安琪在通讯萤幕前悦快地说。

    「与我无关。」洛森躺在床上看书,连眼角也没看萤幕一眼。

    「唔,怎麽无关?那是我们的订婚宴。」安琪装出仔的娇柔叫洛森吃不消。但为免她再给下属麻烦,他只好忍耐。

    「怎麽不作声了?人家好想你啊,我们一年没见面了。」她说的没错,洛森这才抬起头来,好像想起什麽似的。

    「对,真的已足一年了。」他心里想的,只有瑰若,「瑰若也快生日了,十九岁了。」

    「干吗忽然说起那女人?讨厌,森,你就是要我妒忌,令我更紧张你吧。」洛森却已再次沉迷在对瑰若的思念里,任安琪拼命的说,他也没什麽反应。

    「森,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何时回来?婚宴要举行了,你不是要在当天才动身回来吧。」安琪本就欠耐性,十分钟的自说自话令她火燥了。

    「当然不是。」他终於回话了,「我是不会回来。」

    「你疯了吗?没你,订婚宴怎麽举行?」

    「疯的是你,我从来没答应跟你订婚。」

    「洛森,你,你是不是要我告上法庭,把那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跟法官说一次,让全世界知道你洛森如何对待我吗?」

    「嘿,我也真的很想知道那晚我究竟对你干过什麽?」

    「你,你不就是抱起了我,……你占了人家的,想不负责任了?」

    「很难说,我什麽也记不起,也真想知究竟是我占我,还是你占了我!」无赖可能是男性天生本有的自我防卫机能,「我也不跟你追究责任了,你还想怎样?」

    「想怎样?」安琪气疯了,「你要记起什麽?要我来跟你做一次吗?」

    「嘿,随便你,我在大漠886号,小心看路,若果你找得著路的话!」

    「你,你以为可以躲我一世?休想!」

    她气极的把通讯关了,洛森听见她在挂线之前在尖叫。

    「真是一个疯女人,娶你?除非我也是疯的!」

    他再次拿起书来,心里想起「大漠886号」,不觉好笑。

    21.1舞吧

    「连小姐,我们已看过你的舞了,基本功夫相当好,动作幼细,节奏感更是一流,而且,你真的好漂亮!」坐在舞室中央的是招考舞者的主考官,也是这现代芭蕾舞蹈团的团长,艾特先生。

    他最後的一句赞美说话让瑰若的脸红了,但她一点不喜欢这样的赞美,那不悦之情直白地写在她的脸上,有眼睛的人也知道她不高兴了。

    「连小姐似乎不太喜欢团长先生的赞美。」坐在艾特旁边的是一位薄有名气的芭蕾舞新星,费朗,而他之所以被关注却不是因为他的舞,却是因为他的一张脸,一张超帅的脸。所以,他很快便察觉到瑰若的反应。

    「我想给人看的,是我的舞,脸长得如何并不重要。」她罕有的表达个人想法,也许这是因为现在所面对的,是她的专业,却也可能是因为──她长大了。

    「嘿,就是你了。」费朗突然高兴的彃起身来,向团长说,「我要的女主角就是她了。一个漂亮又具水准的舞者,但她并不依仗自己天生的优势,而是要求自己的实力可以被看见。

    「是的,我明白。但你不要感情用事,我需要从行政方面作考虑的,请先让我再问一些重要的问题後再决定吧。」艾特依言稳如泰山的坐著,却说,「连小姐,容许我再问一下,我看了你的学历,原来你系出名门啊,难怪有如此出众的表现,但我很奇怪,你尚欠一年便从学院毕业了,而且成绩优秀,你怎麽要在最重要的时候退学?」

    「那……是私人理由。」瑰若最不想被问及的事终於还是被问上了。

    「你可有打算回去继续那最後一年的课业?拿不了它的名牌毕业证书很是可惜吧。」团长关心的说,「能拿著那毕业证书,你可以去更好更出名的舞团。」

    「嗯。但我不会回去。因为我是自愿退学的,学院规定自愿退学者不能再回去。」

    「对,它的当有这麽严厉的规定,但只要你有合理的解释,它仍然是会考虑的。」

    「是的。不能完成那儿的课业,的确是可惜,但……我不想解释什麽。」瑰若怎会不知道,可是,她怎麽可能向学院解释说自己是为了生孩子而退学?未婚生子还可以说出口,但被男人玩弄、侮蔑、抛弃,那样的痛苦,学院却不会从未婚生子几个字能理解的。

    「不想解释?」团长惊讶地看著瑰若,却忽然拍案的跳起来,「好,有意思!终於有人跟我一样看清楚那垃圾学院的无聊了,哈哈!我现在就决定请你加入我们的舞团,让我们这群没名没姓的舞者干点成绩出来,让那垃圾学院知道芭蕾舞不是只靠名师的,个人的特质与创作热诚是更重要的!」

    「团长,你不要太激动,我知道,它当年把你退学,让你很受委屈了。」费朗安慰的说。

    「废话,那何止是委屈?那简直是屈辱!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我们现在就展开自己的翅膀,舞吧!」团长其实已是中年大叔一名,但从他对芭蕾舞的热情看,他一点不老。

    「咳,那究竟刚才是谁说要从行政上面处理的,现在又那麽情绪了?」费朗笑说,瑰若却仍处於错愕的状态,因为她根本没有对学院存有任何的不满,更没怨尤。

    「对,行政。」团长又说,「我们的舞团的行政规条就是──团结!此後,我们就要似一家人一样互相信任、合作。好,明天九时准时回来练习。现在散会。」

    「我……我是被录用了?」瑰若疑惑的说。

    「对?你有问题?」团长已准备离开。

    「明天就开始?」瑰若尚未有心理准备。

    「当然,我们要赶著预备下季度的公演了。」费朗兴奋地握住瑰若的手,「我们要演现代新版的<唐吉诃德>,你就是我的公主。」

    「嗯。」瑰若即时把他的手甩开,有点惊悸似的,却说,「明天再说吧,我要走了。」

    「我送你走吧。」费朗赶忙跟著瑰若走,就像一只刚找到新主人的小狗一样,任瑰若走到那,他就是一直的跟著,「瑰若,你是我遇见的女人之中最会害羞的美女啊。」

    「我不是。」她真觉烦恼,究竟要怎样才可以甩掉这人?他已一直跟著她走了四条街了,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此後岂不更烦?

    「你不害羞?你知不知道你的脸现在已红得似玫瑰一样?」费朗的开朗笑容如太阳般耀眼。

    「那……那不就是我名字的意思。」她的脸红得更娇媚了,「我只是说,我不是美女。」

    「哇,若你不是美女,那麽,这街上的都不是人了。」费朗夸张地说,「瑰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约会,做一对台前台後都一样登对的恋人。」

    21.2舞吧

    「什麽?」瑰若真被这率直的浪漫法国男吓倒了,慌忙说,「我介意,我十分介意,绝对介意!麻烦你不要麻我,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同事。」

    「噢,不要那麽快拒绝我啦。」他的脸皮真的超厚,「感情是慢慢培养的,我不急,我只是先给你一个心理准备而已。」

    「心理准备?」瑰若不明所以。

    「嗯,是准备接受新恋情的准备啊。」费朗认真地说,「我们男人天生就可以嗅到敌人的气味,我就嗅到一个男人残留你身上的气味,也许你仍然记住那人,可是,我会帮你忘记他的,因为此後,你会爱上我。」

    「无聊!」瑰若脸色大变,心得几乎要跳出来了,她似是生气,却又似是秘密被人揭露一样狼狈惊惧,骂说,「不要胡说,也不要走近我,再见!」

    她扬起手来,一轮的士停在她的面前,她头也不回的跳上车,却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克荚,说:

    「克莱,我现在回来了,麻烦你可以在家门口等我吗?因为……抱歉,我没钱付车资啊。」

    她愈来愈感觉到有家人的幸福,心想,「我只要有小森,仙迪和克荚就够了,现在还有芭蕾舞,我够幸福了,其他的,我什麽也不要。」

    瑰若从的士下车回到家,她甚至连孩子也没看一眼便直冲进浴室而且整整两小时了。仙迪发觉她是有点奇怪,按捺不住的冲进浴室擦看,不料,眼前的景况却叫她惊吓得尖叫了。

    「瑰若,你干什麽?疯了吗?」

    「我没事,我只是在洗澡。」瑰若低声的说,一双手仍不停地以察子用力地往身上擦,然而,浴缸那一池水却满了血锈色,瑰若纤细的身上更满是擦伤的血痕。

    「停!不要再擦了,你干什麽?」仙迪急得直跳进浴缸一手抢了瑰若手中的擦子,要扯她起来,「够了,起来啊!」

    「不,我很脏,我要洗掉他的气味,我要洗去他的气味!」瑰若不肯离开池水,只掩面的哭了。

    「什麽气味?没有,什麽也没有!」仙迪生气的说,「你很乾净,没有什麽味,你不要傻了!」

    「不,我很脏啊,他的气味仍然在,怎麽洗也洗不掉,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脏,我……我受不了,受不了!」魂若痛哭了。

    「不是这样的,瑰若,不是这样的。」仙迪终於明白了,原来瑰若说的脏是无形的污物,是那人留给她的创伤,它一直停留在瑰若的心里。

    仙迪把浴缸的水退去,发现瑰若几乎把自己的全身都擦伤了,不觉心痛。

    「你要去医院!」

    「不,没需要。我明天要去舞蹈团上班,我得把自己洗得乾乾净净。」瑰若低声说,又把水喉拧开,「你出吧。」

    「我说了,你很乾净,不用再洗了!」仙迪说,两人的手就在水喉头上争持。

    「求你,不要管我了,好麽?」瑰若哀求似的说,「我……也没辨法,我只是想洗掉洛森残留在的身上的气味,我好想忘了他,真的好想忘了一切!」

    「你知道的,你根本不是不乾净,那是你心理上的问题。」仙迪痛心之极,「你需要的不是洗澡,而是去看心理医生,你听我一次好吗?」

    「不要,我不要见任何人,更不要见医生,我没问题。」

    「你没问题又怎麽不要见任何人?你明天就要去舞团了,不是吗?你此後仍有很长的人生,你不可以这样下去,你要从那恶魔的yin影里走出来,不要再每晚被恶梦缠绕,不要再怕睡在床上,更不会以为自己很脏。」

    「不,没用的,没用的,我……我逃不了,他不会离开我,不会!」

    「会的,医生会帮你。」

    「不,没可能的,他一直在我心里,因为……我一直……一直都那麽爱他,我……」瑰若伏在仙迪的肩头抽泣,「为什麽……为什麽他要这样待我?」

    「你清醒吧,那人根本不值得你爱。那恶魔现在跟其他女人一起了,他都没想起你,你还要为他受苦到什麽时候?」仙迪的安慰伴随著对恶魔的咒駡,「你已为他付出太多,你既然是受够了,你就要坚强起来,为了你自己,还有你坚决要生下来的小森,你得更加坚强。」

    「嗯,恶魔,他是恶魔,已不再是从前的洛森!」瑰若擦去眼泪,接过仙迪递来的毛巾。她在充满水蒸气的镜子里看著满身伤痕的自己,眼泪止住了。

    「对,我要坚强起来,我要把那恶魔从我身上赶走,我此後也不要想起他,我要跟小森过自己的生活。」一滴泪却又从她眼角滑下,「他,跟安琪一起了,那恶魔,太薄情!」

    22.1专业

    「很好,这个猫舞步竟然被你跳出一个诡异的感觉来啊!嘿,真不错,我们下季就以这个创作舞<黑影>为主要剧码,接著再去参加艺术新人展,一定有机会!」艾特兴奋地说。

    瑰若从费朗的两手之间挣脱,快步走向团长,一脸快乐。

    「真的吗?这舞是我第一次编的舞步,这真的可以吗?」她有点不敢相信。

    「那麽,我们下季还要演<唐吉诃德>吗?」费朗装作很失望似的说,「哎呀,我一直就想当唐吉诃德,一直都想找一位像瑰若一样的达辛妮亚嘛!」

    「唐什麽的?你看我们的团有多少人?」艾特瞪住费朗说,「我们就得三个人,难道你要我演了巴西里奥那穷理发师之後,又赶著去当唐吉诃德的待从,之後又要演戛马谢的角色?」

    「那也没问题啊,我们是专业的嘛!所有女角都由瑰若演,琪蒂和达辛妮亚,我则演她们的情人。嗨,达辛妮亚公主,我唐吉诃德会誓死保护你的!」

    「我最讨厌公主。」瑰若无情地说,「我会自己保护自己,不用你费心。」她却没发觉自己在不觉之间已能够在此两人面前畅所欲言了。

    「怎麽现代女性都不再欣赏痴心汉子这类角色了吗?真是男人的大灾难啊!」费朗在台上台下都是个优秀的演员呢。

    「因为现代女性不再是傻瓜,我们再也不会被男人那张虚假的痴情相欺骗。」瑰若拿住毛巾坐在地板上擦汗,那双美丽的眼睛眺望窗外在漫漫飘荡的云片,不自觉地低说,「什麽会一生爱你、保护你,全都是骗小女生的,到头来,他才是伤得你最深的人!」

    「所以,你怕了爱情?」费朗突然说,瑰若方发觉他就坐在自己的身旁,她猛然一震,身子似要避开什麽攻击一般退开了。

    费朗盯著地板上跟瑰若之间忽然出现的一段距离,却轻轻的笑了,「嗨,瑰若,你进步了,上月你的防卫反应是远远弹到离我三个身位的地方,今次只是一个身位呢!」

    「费朗……」瑰若垂首的,「很抱歉,我无意的,只是……」

    「只是自然反应,我明白的。」费朗抢著说,「我很明白你现在的状况,我也曾跟一个这麽大反应的女人一起,直至三年前为止。」

    「跟我一样这麽大反应的女人?」瑰若疑惑了,他难道真的了解自己?

    「嗯。」费朗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艾特正戴著耳筒忘於预备舞曲,才低声的说,「那是我姐姐。」

    「她怎样大反应?」瑰若不禁的问,「她也会怕跟其他人太接近?」

    「嗯,她会跟你一样,可能是更严重。」费朗叹了一口气,这是瑰若第一次看见这阳光似的俊男叹气,而且表情严肃。

    「她是怎样的?」

    「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梦想是当一演员,外表很坚强,人也很自信。可是,原来那只是她的外表。」

    「为什麽那样说?」

    「她总是在恶梦中尖叫惊醒,总是以为有人要追捕她,精神完全崩溃了!」费朗的眼睛竟然红了,瑰若知道费朗此人,他只会演喜剧的,平日他去到哪里,哪里便会阳光普照,她却没料到,他也会有yin郁的时候。

    「後来呢?」

    「我就说,她的坚强只是个外在的错觉。」费朗幽幽的说,「但那也是我的疏忽,若果我一直伴著她,也许,她不会死掉。」

    「死掉?」

    「嗯,她把医生给她的安眠药全都吞进肚里,一共一百七十三粒!」

    「她……自杀了?」

    「嗯。那是案发之後三个月的事。」费朗咬住牙说,「她死了之後,警方拉到那混蛋,可是,拉到也没用,我姐没法到法庭指证他,他仍然可以逍遥法外,继续侵犯其他信任他的女人。」

    「岂有此理!」

    「对,真是岂有此理!」费朗又回复了微笑,「你比我姐坚强得多了,纵使你的外表是那麽柔弱。」

    「我……只是因为不能死而已!」瑰若苦笑说,「我死了,仍然会有人为我伤心的,我要为他们坚强起来。」

    「那麽,瑰若一定要把我的名字加进这名单里啊,我也要成为支持你要坚强下去的人。」费朗装出一个孩子要求糖果般的样子,叫她嗤的笑了。

    「少来装可爱,我最讨厌大帅哥。」瑰若骂著,脸上却仍然是娇媚的笑容。

    「哇,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脸上那一双梨涡真的迷死人了!」费朗按著心xiong倒在地板上,给瑰若投以深情又迷恋的眼神,「我已中了爱神之箭,自从第一眼在这舞室见到你,我便爱上了你!」

    「好闷啊,麻烦你把频道转一下,天天都演爱情故事,看得太多,闷得人要死了!」瑰若总是对他的坦率求爱视为玩笑,「抱歉,唐吉诃德的滑稽剧不合我的口味。」

    「哎呀,现代女性真的难追求啊。究竟是谁说女人只要看见帅哥就会晕倒的?完全是骗人的!」费朗又装作生气来掩饰自己再次吃上柠檬的尴尬,他心有不甘地面向舞室的镜墙,「瑰若,你说,我不够帅吗?金发蓝眼睛的超级大帅哥,<艾特现代芭蕾舞团>的台柱……」

    「嗨,要练习了。」团长忽然在他们身後大声说,把二人吓了一跳,他才扯下耳筒来,「决定用这音乐了!」

    也没理会二人还未入状况,团长已扬起一首沉重如鬼魅出现的乐曲来。二人听了都是一呆。

    「我们要跳的舞,名字究竟是<黑影>,还是<鬼影>?」费朗走到瑰若身後,准备开展舞步。

    「也许要改为<鬼影>了!」瑰若回说,二人却一起的笑了。

    「嗨,认真点。」团长在叫駡,音乐又重头开始播,二人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

    t费朗两手轻放在瑰若的腰上,他在舞步开始前的一刻,问说,「为什麽平时你会抗拒跟我贴近,可是,在跳舞的时候,你却可以容许我抱著你,而且配合得那麽好?」

    「嗯,也许,这就是你刚才所说的──专业!」瑰若轻笑著回说,两双修长又吸引人眼目的腿在音乐中缓缓提起,升到空中,脚尖优美地律动。在充满阳光的舞室里,地板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大半圆,费朗成为了瑰若的影子,一直地伴随而行,他总相信世界是会朝著太阳走的,因为有太阳才会有影子,那是多麽自然而美好的事。

    23.飞机

    「好了,我给你三分钟时间,打开你的嘴,把咖啡倒进去。」仙迪不耐烦地说,「要回去画室了,我的灵感已涌进脑来,快回去啊!」

    「小姐,我们才坐下而已。」克莱轻松地坐在椅上,手臂懒散地挂在椅背,长腿蜘蛛似的右脚踝托在左脚的大腿上,有点须渣的下巴正跟著咖啡店在播放的轻音乐细细地摇,一派悠閒的周末情怀。

    「连先生,今天是星期六,我放下卖画的黄金时间,是为了画画,不是来伴你聊天的。」仙迪忍著心中的怒气,这不是平日和善的她,而是为了画画而不择手段的她。

    「对对对,我就是为了要当一位称职的模特儿而刻意在开工之前,来这儿放松心情的。你知你的要求有多高吧?」克荚呷了一口咖啡,眼睛又在忙著追逐每一个路过的美女,暗骂说,「我不想因为看见你而又弄出那个方向上的问题,所以先来调节一下自己的状态。」

    「那有多难调节?我的要求一点也不高。」仙迪疑惑地说,「我也有当人体模特儿的,那工钱又高又易赚,只要脱光的坐定下来,就是那麽简单。」

    「你也有去当……这种模特儿?」克莱很是生气似的,「你为什麽要干这种事?你……你怎麽可以这样,真是……」

    「有什麽问题?我要钱嘛,那又不是去偷去抢,都是为艺术而作出贡献啊!」仙迪的思想总是那麽的正面又单纯,从不会怀疑任何人,这是她最大的优点。

    「你认为是这样而已,那些画画的,可有对你动手?」他紧张地问。

    「动手?当然不会啦,我又不是你!」仙迪想起上一回跟克莱争夺内裨的一幕,心里仍在生气,「我是专业的,会自己脱衣,摆出恰当的体位,才不要画家费神。」

    「恰当的体位……」克莱听得心跳加速了,却骂说,「你很穷吗?为什麽要赚这种钱?」

    「是,我很穷!你上次给我买画的钱,我都用光了。」仙迪惆怅地说,「幸好,现在瑰若有工作了,我才不用担心每天买面包的钱。」

    「你为什麽不告诉我,真是的,你们两个小女生,真不知怎麽活下来的!」看见仙迪与瑰若,克莱真不禁叹服,「是不是所有艺术家也有蟑螂似的生命力,不管怎麽穷苦也死不了的?」

    「蟑螂?」仙迪忽地又在脑里构想著自己的身体变成蟑螂的模样,不觉有趣,「噢,你是说卡夫卡的<变形记>吧,我小时候也很喜欢那故事呢!」

    「不是。我才不是跟你聊童话,我在说的是真实的生活。」克莱真头大了,「怎麽你这个女人,在没得吃的时候也只会想画画?在穷途末路之时,也仍然是画画?」

    「你也很爱画,你不明白?」仙迪反问说。

    「我爱很多东西,爱享受、爱玩乐,画只是里面的一个小项目。我不会为了一个小项目而放弃其他。」克莱忽发其想的,说,「就是那句啊──不要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

    「哦,原来是这样。」仙迪听著,彷佛没听明白,其实是──没兴趣去理解。

    「你不觉得你好蠢吗?」克莱取笑似的说。

    「你觉得你又好聪明吗?」仙迪挑战的说,「我不见得聪明的你,有享受,有玩乐的你活得比我快乐。」

    「你……很快乐?」克莱彷佛被刺中要害了。

    「嗯。」那是多麽肯定的回应,「比起过去几年在芭蕾舞学院混的日子,我现在是在天堂了。这都是多得瑰若,是她让我清醒过来的。」

    「瑰若?」

    「嗯。她很爱芭蕾舞,但她更爱洛森,所以,她可以为他忍受一切的痛苦,包括放弃芭蕾舞、生下小森,甚至忘掉她自己!」仙迪却愈说愈愔然,「在我们看,她的付出是太不值,可是,她不一定那样想。」

    「瑰若跟她妈妈一样,都是太好心的天使!」克莱心里激动,「我也真的没法明白她们的想法,为什麽要让自己活得那麽痛苦?」

    「瑰若的确是很痛苦,可是,你没看见她抱著小森时的模样吗?她真的好快乐!小森出生之後,瑰若少了做恶梦,而且从她的口吻中可知,她是真的没有恨洛森。那是因为,她真的很爱那人!」仙迪幽幽的说。

    「那是蠢!」克莱每提起洛森,心里就在冒火,「不要让我再看见那混蛋!」

    「我也认为瑰若很蠢,可是,我心里竟有点羡慕她。当初,我不明白她何以可以如此甘之如饴的活在痛苦里,可是,当我拿起画具跑出来之後,渐渐地,我才感受到为深爱而付出一切的心情。」

    「她深爱的是一个薄情的恶魔啊!」

    「嗯,而我爱的,是画画。相比之下,我的付出是简单得多,也容易得多。所以,瑰若可以应付的事,我没理由不成。」

    「我仍然是不明白!你们的思维方式太奇特了。」

    「那只是因为你一直没有找到深爱的所在吧。你不是太贪心,就是太害怕。」

    「害怕?我害怕什麽?」

    「我怎麽知道你害怕什麽?我跟你不相熟!」

    「找不到深爱所在,那会怎样?」

    「没什麽的,你不是一样过了这麽多年吗?你可以继续行尸酒肉下去,那样渡过一生的人多的是。」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嗯。也许就是一直心里空荡荡的,就是人们形容说的──空虚。也因此,克莱,你从来没有真正地快乐过,也不懂得快乐。」

    「这听起来好像很严重。」

    「也不见得,你不是好端端的吗?」

    「嘿!画家怎麽走来扮哲学家?」

    「哼!是你自己要我说的!」

    「哈哈,我就是爱听笑话!」克莱笑得开怀,而且从怀里拿出钱包,再从银包拿出好几张大额的钞票,「请你收下吧!」

    「干什麽?我给你上哲学课,没打算向你收学费!」仙迪不悦的说。

    「学费?你有妄想症!」克莱揶揄的说,「这是我代妹妹交你的保护费,拜托你,千万千万不要拉瑰若一起去当人体模特儿。」

    「她才不肯去。」仙迪别开脸说。

    克莱却再多拿几张钞票来。「这是小森的保护费。也请你千万不要拿他去给人画,他还小啊!」

    「你说得我好像是迫良为娼似的大奸角!」仙迪脸也黑了。

    克莱却又再多拿几张钞票来,「这是我给你的保护费,请你也不要再去当人体模特儿了!」

    「我不用你保护!」她不明所以的说。

    「嗯,可是,我也想保护你,因为,」克莱在左思右想,却找不到合理的解说。

    「我不是你亲人。」仙迪看著那些钞票,心里有点感动。

    「嗯,你不是我的亲人,却是我重视的人,这样也可以吧。」克莱把钞票塞入仙迪细瘦的手,「此後,就让我照顾你,不,是你们。」

    「重视的人……是什麽定义?」仙迪仍在思考,在她大条的思考线里,好像不太理解什麽谓之重视的人。

    「定义?呃……你看,是飞机!」

    仙迪抬头张看,天空上只有一片片閒散的白云,克莱却提起长腿蜘蛛似的腿逃亡似的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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